第一百零六章
红绫听得发了急,抬头就喊:虽不是三奶奶做的,难道就一定是我?到底那粥汤里下了什么药?也给我个说法!
侯夫人指着她喝骂道:给我掌嘴!一个贱婢罢了,倒跟主子你呀我的起来,要说法?打烂你的嘴就是说法!打!
立刻就有个婆子上来左右开弓抽红绫的耳光,没几下就打得红绫口角流血。侯夫人不理睬她,随手又指了一个丫鬟:去看看大夫说什么?
丫鬟拔脚跑了去,一会儿气喘吁吁回来,小心道:大夫说秋姑娘这一胎本来不稳,无须下药,只消饮食上略有些不合,孩子就保不住了。
红绫被打得头昏眼花,勉强听清了这些话,挣扎着抬起头来喊道:这是秋姑娘自己坐不住胎,为何要栽到别人头上!
侯夫人怒极。这一胎如果生了下来,如果侥幸是个儿子,说不定世子位就此尘埃落定。即使不能立刻确定,至少也给郁清明添了一枚极重的筹码,加上郁清明与安王的关系日渐亲近,何愁将来不能坐稳这平北侯府呢?
可是,任她自己千惦念万惦念,别人可都不上心!孙氏对这一胎一副撒手不管的样子,只是侯夫人却也听说了,她打算若是生下儿子就抱到自己膝下养着,到时候将秋晴去母留子便是。
这主意不能说不好,秋晴手里还有侯夫人的把柄,侯夫人其实本就打了主意,若是生下儿子,生产时动个手脚绝了后患便是。只是这些主意只好自己心里想想,偏孙氏蠢成这样儿,竟叫秋晴知道了。几次请大夫来看,都说秋晴是郁结于心思虑过甚,为何会思虑过甚?还不是因为知道了孙氏打算,害怕被孙氏除了!
想到这里,侯夫人不能不狠狠盯了一眼孙氏。这个蠢货!当初怎么就会看中了她娘家的权势,居然将她娶进了门!想要留子去母没什么错,可是蠢到竟然让秋晴知道就是她该死!
只是再怎么愤恨,侯夫人此时也不能去找孙氏的麻烦,因为孙氏根本还什么都没做。可是一个孩子就这样没了,一个让郁清明坐上世子位的筹码就这样没了,侯夫人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把这两个贱人给我拖出去打。她突然转过头,眼睛宛如毒蛇一般盯住了红绫和芬儿。若不是芬儿伺候得不精心,若不是哪怕根本没有人做错什么,她今天也一定要打死几个人,否则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沈宜织犹豫一下,终于稍稍上前几步,走到孟玉楼的身后:奶奶,夫人这是迁怒红绫呢。红绫根本没有下药,怎么也不该死啊。
孟玉楼如何不知道侯夫人这是在迁怒呢。这些日子郁清明院子里的事她也是知道的,这孩子没了,要说错就是秋晴的错,分明是她不好生保养着。红绫并没有下药,这是事实。听了沈宜织的话,她稍稍欠了欠身,但看见侯夫人像要喷火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红绫自己做事不谨慎,也该受罚的。
红绫就是该受罚,也罪不致死啊!沈宜织看着红绫被人堵了嘴拖了出去,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夫人也不说打多少,分明是打死算数啊。
夫人不会如此。孟玉楼这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犹豫了一下又道,何况她是侯夫人,处置一个奴婢算得了什么。
可是红绫并没有毒害秋姑娘的孩儿。秋姑娘那孩儿是一条命,红绫就不是一条命了吗?再说红绫是爷的通房,现在就这么随便打死了,爷回来,奶奶也不好交待罢?她自然知道这些人拿着丫鬟的命是不当命的,可是红绫和芬儿明明是没有错的。秋晴自己作耗把孩子弄没了,为什么要怪到这两个无辜的人头上!
孟玉楼却听得有些羞恼。红绫人长得出挑,又素爱抓尖要强,幸而郁清和还没收用她,若是收用了,不定张狂成什么样儿呢。孟玉楼早就看她不顺眼,自己处置是没有这个胆量,如今侯夫人既是要处置了,她自然不想阻拦。何况她看沈宜织也不顺眼,立时就沉了脸冷冷道:爷回来又怎样?红绫自己被挑出了错儿,又不是我叫打死的,我交待什么?你算个什么,也跟我这般讲话!
沈宜织听着外头一五一十地计数,转眼就计到了三十,侯夫人仍旧是没叫停的意思,而且看那样子随时会甩手一走。若是人真散了,那就真是打死不论了。咬咬牙,她还是排众而出,冲着侯夫人跪了下来:夫人,红绫虽然行为不检,但毕竟是没有下药毒害三爷子嗣的事,若是就这样打死了,未免量刑过重。
满院子的人都倒抽了口气,谁也想不到沈宜织敢出来说这话。侯夫人顿时斜眼盯着她,恶狠狠道:怎么,你是说我不该打她们?
方才大夫都说了,秋姑娘这胎没保住并非有人下药,红绫出言不逊自是该打,芬儿未能妥善服侍也是该打,可是说到底,这还是秋姑娘自己不曾好生保养。夫人特意指派了丹榴姑娘去照顾她,已然是极妥贴的了,芬儿尽心竭力也是有目共睹的,若是就此打死了,只怕下头人看了害怕,以为无论自己如何尽力,只要主子做错了就要一起连坐。长此以往,怕下头人当差也要挑着主子当了,反而搞得众人不敢尽心,也不肯尽心。
侯夫人阴沉地盯着沈宜织,若沈宜织不是个良妾,她现在就想把沈宜织也一起拖出去打死。但是众目睽睽之下,沈宜织说的话又句句在理,她也只能咬着牙道:打五十!若还活了就算她们命硬!一甩手,自己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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