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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套竹杯不知用的什么法子,居然保存了绿油油的颜色,摆在帐子里顿时多了几分生机。沈宜织左右看了看,又爬出去命令小三:去看看附近有没有野花摘一把来。
    等到郁清和回来的时候,这从外头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灰扑扑的帐子,里面已经布置得令人耳目一新:地上铺着毡子,矮矮的案几上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绿色竹杯,最大的一个里头插了一把淡紫与淡黄色的野花,整个帐子里充满了淡淡微苦的清香。
    爷别站的那么直,小心把帐子顶破了。沈宜织抬头看见郁清和的模样,忍不住就想笑。这帐子矮得很,她站起来都要低着头,更何况郁清和呢。
    郁清和牵了牵嘴角,弯下腰走到羊毛毡子前面,坐了下来。沈宜织提起竹壶,倒了一杯茶给他:听说侍卫们都要轮流值夜,爷要去值夜不?
    今日不必。郁清和淡淡答了一句,仍旧看着她。几案上不但摆了野花,还用锡碟子摆了几碟杏脯桃干之类,看起来哪里像野外的营帐,若不看四壁是皮革,倒像是谁家的闺房呢。
    既不值夜,爷是早些歇下还是去找同僚们谈谈天?沈宜织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小三去领爷名下的那份膳食了,妾这里还带了些肉脯小菜之类,出门在外,只怕爷得将就一点了。
    郁清和突然就想难为她一下:这倒无妨,只是此时无事,倒有些无聊了。可有书么?
    有。箱子里有一本《孙子兵法》,一本《诗经》,一本《神异记》。只是这帐子里油灯不亮,爷要爱惜眼睛,少看几行才好。
    郁清和没想到她竟真的连书都想着带上了,而且还是自己平日里常看的那几本,一时无语,忽然没来由地觉得一阵烦躁,猛然站起来:爷出去走走,一会儿再回来!
    沈宜织看着他的背影出了帐子,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郁清和在烦躁些什么她也明白,想必这个时代的男人,并不能理解一个女子不愿做妾的心思,以她小商户家出身,又是庶出女儿的身份来说,要嫁入官宦人家做正妻简直就是做梦,更不要说是嫁侯府了。在大多数人眼里,能嫁到侯府做妾,已经是她的造化了。
    不过郁清和并没能出去太久,皇上已经安营,便是他是侍卫,也不能随意走动,没一时就回来了。小三搬了膳食来,出行在外,自然少不得要粗糙些,不过好在是热汤热水,不致吃冷饭就是。
    用了饭,小三识相地搬着碗碟去送还了,沈宜织从箱子里拿出那三本书来:爷要看么?
    郁清和扫了一眼,随手拿了一本《孙子兵法》,沈宜织就拿起《神异记》,两人就着几根牛油烛,默默地对着头看起书来。看了几页,外头也渐渐安静下来,郁清和扔下了书淡淡道:歇下罢,明日还要早起点卯。
    郁清和算是独自前来的,因此只分到一张行军床,就得有两人在毡子上席地而卧了。郁清和直接扯了一床毯子就往地上一躺:吹了烛火。小三睡在帐门口。
    沈宜织有些尴尬:爷该睡床上,明儿还陪着皇上打猎呢,妾没有什么事,睡地上就是。
    郁清和不理睬,只管闭上了眼。小三只觉得气氛尴尬,干脆借口如厕退出了帐子。沈宜织呆坐了一会儿,也只得吹熄了烛火,摸到行军床上躺下了。毕竟是在马车上颠了一天,沈宜织也累了,头一沾枕头就有几分迷糊。朦胧着刚要睡过去,就听郁清和平静地道:你是不愿留下的了,是么?
    沈宜织一个机灵,顿时半点睡意都没有了,斟酌了片刻才缓声道:我不愿做妾。
    郁清和半晌没言语,良久才有些艰难地道:若是若是爷娶你为妻呢?
    爷怎么能娶我呢?沈宜织反问,如今爷已经有妻室了,奶奶虽然脾性不好些,又不大懂什么,还不是爷自己想娶的,可是到底也没有什么有违妇德的事。若说她妒,世上有哪个女人真是不妒的?除非她对自己的夫君根本毫无真情,那自然可以不妒了。我不妨老实跟爷说,若是爷当真娶了我,那爷的那些个姨娘通房,我一样是容不下的。
    郁清和没有说话,只是呼吸声粗重了些。沈宜织听了听,在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表情,索性把话都说开了:退一万步说,就算爷休了奶奶要娶我,我也不能不害怕爷今日能为了我休了奶奶,明日焉知不会又为别人休了我呢?
    你当爷是什么人了!郁清和突然暴怒起来,狠狠捶了一下地面。垫着羊毛毡子,沈宜织都能听见那一声闷响,不由得有点儿后悔说造次了,连忙说:我只是这么说说,知道爷不是那样的人。不过爷有没有想过,我是个商户人家的女儿,还是个庶出的,爷却是侯府公子,我怎么配得上爷呢?便是侯爷也不肯让爷娶我的。
    郁清和不说话了。沈宜织既有些欣慰,又有几分失落,勉强笑了一声道:爷是个好人,奶奶纵然不懂事,看在她肚里孩子的份上,爷跟她好生过罢。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但说到最后这一句,居然觉得眼眶酸涨起来。
    帐子里良久无声,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听见郁清和像是自言自语地道:若早知道后头就没动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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