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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嬷嬷本是看在皇后的份上才过来的,原是打算只看顾沈宜织生产便罢,余事不管。但来了之后沈宜织对她礼敬有加,却又不失亲切,既无一朝得志便以世子夫人自居的骄狂,又无自惭出身缩手缩脚的局促,更无商户人家的粗俗,除了谈吐上略缺几分京中贵人们的矜持讲究,论见识并不逊于任何人。周嬷嬷久在深宫,一举一动皆循规蹈矩,倒觉沈宜织这般举动虽缺几分规矩,却也自有一份天然可贵,因此如今待沈宜织的态度大不比从前。现下听了这话,欣然答应,自去教导宝兰等人按侯府世子和世子夫人的品级准备丧服。等到侯夫人那里派了人来通知这边准备服国丧时,嘉禧居已然全部脱红挂白,下人统统换了青衣,沈宜织和几位姨娘也都摘了鲜亮首饰,换上了素净衣裳。香梅眼睁睁地看了一回,到了嘴边的话竟不知该怎么说出来侯夫人那里还手忙脚乱,因侯府下人太多,丧服一时都不敷使用,嘉禧居这边倒已经找出了青衣换上。这批青衣还是去年正月里孟玉楼过世时下人们穿的,虽则侯府一个少夫人跟皇上没得比,但国丧对下人们要求并不那么严格,足以应对了。
    香梅站了片刻,自觉是个多余的人,灰溜溜回去,侯夫人正在那里忙得头昏脑胀,听了香梅的不由得咬牙道:她懂些什么,定是那宫里出来的嬷嬷操办的刘家倒还真拿她当了女儿一般,竟肯从宫里请嬷嬷来。
    怡兰在旁添油加醋地道:听说少夫人至今没用那些人参,只怕也是那周嬷嬷不让她用的。不然她一个商户人家出来的庶女,见了那样好东西岂有不用之理?
    这话正戳中了侯夫人的心病,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哼了一声,想起郁清眉那已然谈好的亲事,不由叹道:只是眉儿又要拖上一年,万幸她年纪还轻,若再长几岁就耽搁不起了,皇上这时候
    话犹未了,便听门口一声断喝:住口!平北侯大步进来,把手一甩,都下去!挥退了丫鬟们,方厉声道:你方才说的都是些什么话!难道是埋怨皇帝死得不是时候?不想要命了不成!
    侯夫人自知失言,忙赔着笑道:这里并没外人,妾身才敢稍稍说了一句
    这是何等样事,能容你这般随意评论?平北侯余怒未消,府里怎还这样乱?除了清和那院子里已然妥当,其余院子怎还未挂白?待宫中传出话来,咱们府里就要进去哭灵,丧服可都备好了?这些磨磨蹭蹭的成何体统!
    侯夫人被骂得回声不得,半晌才道:妾身也是头一回遇上这事儿,实在是有些忙乱
    平北侯不悦道:那沈氏今年才多大年纪,又是商户之女,都把院子里安排得十分妥当,你反连她都不如!说得侯夫人又气又恨,却也只得低眉顺眼应了,连忙去准备自己与平北侯的丧服。
    虽有周嬷嬷在,沈宜织仍旧跟着一一地验看学习,皇帝殡天这种事一辈子怕是遇不上几次,但身处勋贵圈子之中,这些大型的红白喜事都是极要紧的,将来她做了侯夫人也都要应酬起来,因此必须抓紧时间学习。
    直到日上三竿,院子里诸事已大略齐备,猛听外头青枣儿喜道:世子爷回来了!郁清和一掀帘子大步进来,竟带进一股硝烟与血腥之气,骇得沈宜织那一颗刚刚落回原地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你受伤了!
    郁清和双眼明亮锐利,带着一股平日里少见的意气风发,抬手接住扑过来的沈宜织,笑道:莫慌,我并没受伤。拉了沈宜织的手道,皇上殡天了,快些准备丧服,午后怕是就要进宫哭丧了。
    嬷嬷都给准备好了。沈宜织也拉着他的手不放,可急死我了,什么都不知道,生怕是安王他生事得了手她是真的着急,别看脸上一副冷静模样,其实是做出来给下人们看的,心里早跟油煎似的了,若不是手头有些事做着,怕是就要坐立不安。
    郁清和笑了一笑:是有那么一小撮人蠢蠢欲动,只是我们根本不曾给他们机会!他说这话时神采飞扬,一派自信之中还带几分傲气,虽然身上硝烟尘土脏污了衣裳,却是明亮锋利如出鞘之刀一般,我不是叫小三回来送信了么,叫你在家中切莫害怕,就是怕你有身孕又不肯好生休息。余事也不好多说,本想着你听了这话就该心里有数才是。
    沈宜织边叫丫鬟们去准备热水沐浴,边亲手替郁清和脱下外衣,撇了撇嘴道:这话妾身可没听见,也不知是小三那家伙忘记说了,还是红绢姑娘忘记传了,总之妾身什么也不知道,这一夜真是眼都没合一会儿。果然郁清和是有交待的,只是红绢大概觉得自家世子爷出门在外还要这样担忧着家里这个少夫人,实在有些不值,所以干脆自己把这话给吞进肚里去了。
    郁清和眉头一皱:怎么回事?他明明交待了小三一定要对沈宜织说切勿担心四字,之后他就去了东宫,小三则不能入宫,因此真不知道沈宜织竟没听到这话。
    沈宜织也并不添油加醋,只把昨夜之事如实说了。郁清和越听脸色越是阴沉:她是人大心大,越发的糊涂,果然留不得了。竟然还以死相逼要坏你的名声我亲自送她走,替她挑个老实本分的人家,也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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