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奶奶对孟姨娘竟是真上了心,拿出私房银子来替她补身子呢。青枣儿一边研墨,一边满脸的不可思议。
所以说孟姨娘是个聪明人。沈宜织微微一笑,不愧是在世子爷书房里伺候了一年,这研墨的姿势是地道了,可不知学会写字了没有?
青枣儿忸怩地道:也学了几个字,只是写得实在难看。连忙又表白,认字倒是识得三四百个了,如今家常的账本子也能看看。
大有进步。沈宜织笑着夸奖,只是世子爷许你看的东西再看,不许你看的,可不许擅自窥探。
青枣儿恨不得包拍胸脯:奴婢断不会违了规矩的,少夫人放心!
郁柔手里抓着笔,很好奇地瞧着她,转头问沈宜织:母亲,书房是哪里?
就是你爹爹在外头写字的地方,等你大了就能去找书读。沈宜织擦去她脸上溅的一滴墨渍,你写字快把自己写成小花猫啦!
郁柔不同意:妹妹才是小花猫。如今郁朵已经快一岁了,已经能摇摇晃晃站起来,平常爬得飞快,抓住什么都想往嘴里放,不让放就咧嘴哭起来,拿小手把脸抹得黑一道白一道。沈宜织常笑说这是花猫脸,想不到郁柔就记住了。
郁朵坐在床上,奶声奶气地抗议:姐猫
沈宜织乐得哈哈大笑:你们姐儿俩啊!正说着呢,就听外头乱糟糟的,声音且极大,不由得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了?谁在外头喧哗?别吓着了姐儿!
青枣儿急忙跑出去,好一会儿才回来:少夫人,是外头街上着火了,全乱了!*奶护着几个哥儿姐儿回来,身上衣裳都破了,咱家的马车都挤坏了,周姨娘到现在还没找到呢!
元宵节的踩踏事件十分严重,足足的折腾到天色将明,郁清和才满面尘灰地回来。沈宜织迎着他,先递了杯温水,又递了条热毛巾,等郁清和擦过脸重重坐倒在椅子上,才轻声道:先喝碗粥垫垫,再洗个澡罢,能睡一会么?
郁清和摇了摇头:这次的事太大,怕是天亮就要上朝去回皇上的话。
沈宜织看看沙漏:还能睡一个时辰,澡不必洗了,能睡一会儿是一会罢。
你也没睡吧?郁清和叹了口气,此事有些蹊跷,只怕
沈宜织替他捶着已经僵硬的肩头:且别想了,睡一会儿再说。这一夜她也没睡,事发之时,张氏走得累了,已然回到马车上歇着,虽受了惊吓却是毫发未伤的。冷氏就没那么走运,幸而身边有不少丫鬟婆子,好容易护着一群孩子跑到人少之处,却是鞋也踩掉了,衣裳也扯歪了。最倒霉是周姨娘,带着郁梅跟大部队失散了,到了后半夜才被人送回来,腿被踩断了,脸也擦伤了,倒是郁梅被她死死护在怀里没受什么伤,却吓坏了,到现在还哭闹不能入睡。这次的事,实在闹得太大了。
郁清和匆匆倒头睡了一个时辰,就起身去了衙里。这边沈宜织又张罗着请大夫熬药,忙个不停。二房那边闹得不轻,郁清风责怪冷氏不该扔下周姨娘母女两个自己先跑,冷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摔了一地的东西,把侯夫人和沈宜织全部请过去评理:我连她生的柏儿都护着回来了,为了孩子险些被踩死,到头来竟成了我的错!哪家姨娘出门不紧跟在奶奶旁边,偏她带着梅儿自在,如今出了事,梅儿吓得失了魂,我还没跟她算账,倒调唆着大爷骂起我来!既这么着,何不拿一纸休书来休了我,就把她扶了正便是!撞头打滚,只要一纸休书。
张氏急得头上冒汗。这个儿媳她也并不十分满意,然而毕竟是生了两儿一女的,只要没有犯了大过,哪怕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不能休,何况只是为了一个姨娘。再则,把姨娘扶正什么的,这等事只有那些商户之家才会做,官宦人家若将妾扶正,那是要被参的!张氏还想着将来儿子能做官呢,哪里肯这样的授人以柄?但冷氏竟像是铁了心,非要一份休书不可了。郁清风开始暴跳,后头也没了主意,只能坐在那里喘粗气。
沈宜织冷眼旁观。今日周姨娘遇上这事,八成冷氏是有顺水推舟不管她们母女的情况,但为什么把将来要分家产的庶子反而救回来了呢?是为了遮掩,还是有别的用处?不过周姨娘这件事实在做得不聪明,毫无证据就指责主母,看来这次只怕是难以善了了。
果然,冷氏口口声声就要休书,郁枢郁荣这两个大点的孩子围着她哭,冷氏干脆也大哭起来:我可怜的孩儿啊,娘是没福,为了个贱婢在这家里连立足之地都没了。拼着命救了你们弟弟出来,还要被指责说不救你们妹妹!枢儿啊,你是嫡长子,将来没了娘,你就得照顾妹妹,可要记着娘啊!
张氏听得眼角直抽。冷氏这话分明是让郁枢记得这仇啊!这将来哪里还有平安日子过?郁枢是嫡长子,将来记恨着弟妹,哪有郁柏郁梅的好日子过?只得骂郁清风道:猪油蒙了心了?说的都是些什么胡话!还不快给你媳妇赔个不是?侯夫人也帮着劝。
冷氏哭道:伯母和婆婆也不用劝,大爷纵然没这心,被人挑唆着也有了。此时纵然给我赔了不是,将来天长日久的再被人挑唆着,只怕还要种下毒呢!与其将来我不明不白地遭了祸,不如趁今日就走,倒也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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