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姨娘闹了个大红脸,看郁清和神色冷沉,只得退了出去。侯夫人却接口道:虽说韩氏失礼,不过也说的是,我看还是带个丫头去罢。我院子里倒有一个,人也是能干的,带过去做些端茶洗衣的活计都好。
冷氏闻言,不由得斜眼看了看坐在小桌上的紫苏。宝兰弄不到手,她只得忍痛把紫苏给了郁清风,才算把人留在家里。防了这么些年,最后还得拱手送上,真是气得她牙疼了好几日。倘若紫苏没有开脸做姨娘,这时岂不是正好送去伺候郁清和?
郁清和听完侯夫人的话,慢条斯理道:多谢夫人,不过军中无女子,除非是去做营妓。我是被贬过去的,更不能弄这些个特例来扎别人的眼。
一句营妓说得席间的女人们都红了脸,平北侯也斥了一声:怎的说话半点没有忌讳。随即道,你们不懂军中之事,莫要再添乱,只换个小厮过去就是了。后头的话却是指着侯夫人说的。
侯夫人不由得红了红脸,郁清明已笑道:父亲说的是,母亲只用心替二哥挑几个小厮就是了。说起来小三也确实不能用了,竟在营里跟人动起手来,岂不是给二哥招祸么?他如今是春风得意,说起话来也与从前不同了。
郁清和淡淡看他一眼,没说话。这一顿饭总算也还吃得平和,饭后,郁清和就跟平北侯去外头书房里了,沈宜织看着两个女儿在房里玩耍片刻消食,也就安排她们沐浴睡下,自己才回了房。郁清和直到深夜才回来,看沈宜织在灯下一边打呵欠一边强撑着等他,不由得心里温暖,过去从后头搂住了她,低声道:明早我就走了,你不必起来送我。家里的事,我已与父亲谈过了,都由你做主。有些话我不能说,只是我定会小心谨慎,你只管放心等着。
沈宜织什么也没说,只是握了握他的手:既要早起,就睡吧。不管外头有什么事,她只把这个家替他看好就是。
郁清和这一走又是一个多月,到了六月中,京城里渐渐来了消息西北有小股羯奴犯边,怕是后头还有大队伍,没准是要打仗了。
青枣儿如今在外头书房,消息灵通,站在沈宜织跟前连珠炮一样说着自己听来的消息:说是今年春天羯奴那边旱得厉害,本来他们来犯都是秋天,草黄马肥的时候,今年竟是过不下去了,提早就来了。
郁柔抬起头来问:母亲,羯奴是什么?郁朵也跟着姐姐学舌:奴什么
沈宜织笑着摸摸两个丫头的头:是坏蛋。爹爹只怕过一阵子就要去打坏蛋了,你们要在家乖乖的。
少夫人,韩姨娘过来了。莲蓬从外头进来,又端了一盅什么汤来。自打上次被责令反省,韩姨娘一下子殷勤了许多。
沈宜织点头,示意乳娘们把两个女儿带到厢房去玩,眉头皱了皱: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说,上次韩家来了个婆子探望她?
是。莲蓬答了,宝兰忍不住掐指算了算:可不就是世子爷回来那天么?就从第二天起,韩姨娘就殷勤了,只怕是韩家与她说了什么。
沈宜织沉吟了一下:莲蓬过来,一会儿你如此这般
莲蓬听得连连点头,出去安排了。宝兰有些疑惑:少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她到我这里来做什么?还不是为了世子爷。沈宜织轻轻吐了口气,我也想试试她,倘若她当真一心挂念着世子爷,将来这院子里也可有她一席之地。虽然她不能接受一夫多妻,可是毕竟韩姨娘也是这个时代的牺牲品,对她来说,倾慕纠缠郁清和也是合情合理的。倘若她确实是一心对待郁清和,那她也只能容了她。
韩姨娘带着采香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在她已经算是少见了的,见了沈宜织便行礼道:前些日子家里送了些干百合来,婢妾得闲便叫人炖了一盅牛乳百合粥,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因那百合是西北边来的,也是婢妾一番心意。自世子爷去了军营里,瞧着少夫人都消瘦了好些,合该补一补的。
宝兰过去接了汤盅,拿到沈宜织面前掀开,见里头粥汤浓白,正要说一声炖得不错,沈宜织已经眉头一皱,转过头去捂住了嘴。宝兰吓了一跳,忙丢下汤盅:少夫人怎么了?
沈宜织吸口气压住胸口的涌动,心里算了算日子,有几分惊喜:去请个郎中来。
这话一说,宝兰红绫几个大丫头已经猜到了些,青枣儿还当是沈宜织当真不适,连忙跑了出去。韩姨娘也是怀过的,看沈宜织眉间有些喜色,心顿时往下一沉,坐在一边不出声。果然郎中来了,诊脉过后就道恭喜: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奶奶身子好,胎象虽浅,胎气甚稳,好生养着便是。
这下子自然要到各房去报喜。韩姨娘也昏头昏脑地道了恭喜,都不知自己怎么出来的。走到院子外头才见采香赶过来扶着,看看左右无人便急道:奴婢方才在小厨房听见莲蓬骂小丫头了,因是小丫头私下议论,说世子爷上次回来黑瘦得厉害,身上衣裳都脏破不堪,想来是在军营里吃了许多苦头,连小三都被人打了,上官也不看顾。莲蓬便骂,说少夫人本来因此心里担忧,若谁再嚼舌头让少夫人不悦,便统统打出去。旁边便有个婆子说小丫头不晓事,将来世子爷自然还会起复的。奴婢瞧着那莲蓬脸上的神色就沉了好些,嘴上虽然说必会起复的,可那脸上却没点笑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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