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说到哪了?”杜悟乾不等对面反应,又将话题拉了回来,“是你师姐同我说,天门宗灭门乃是注定,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为你逆天改命,才将你那灾星的命给改了,所以她让我不要心怀芥蒂。”
“听到没有,他们不是因为我死的,是因为你!”杜悟乾猛的站了起来,拍了桌子,“你才是杀人凶手!”
杜楚澜等着杜悟乾,良久才开口,“不可能,你骗我。”
咬着牙,声声泣血。
如果她的声音没有颤抖的厉害,大概还能继续逞强,杜君伸手按在杜楚澜的肩膀上,“冷静,冷静!”
“我为何要骗你,这不就是一场血祭么?”杜悟乾心满意足,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赢了。
“为什么呢?”杜楚澜也站了起来,血红的双眼瞪着杜悟乾,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没有道理的,我一条命罢了,若我真是灾星,死了不是更好?”
“你是这么安慰自己的?”杜悟乾笑了,高高在上的笑了,“你以为你的命为什么值钱?他们没有告诉你对不对?”
“你的命值钱,那是因为,真正的天命之人需要你,天门宗说,你若死了,真正的天命之人也活不长,所以你不能死。你能活着,不过是为了另一个人能活着罢了,我说了,相生相克。”
“他们并不是真的爱你,他们是为了这个天下,没有人爱你,”杜悟乾靠近杜楚澜,低头看她,蛇吐杏子般的说出恶语,“没有一个人真的在乎你,没有!”
第六十九章 生而为人
裴井修听着盛昌说皇后回来了, 还诧异她为何回来的那么早,紧接着杜君就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完完全全说给了他听。
杜君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杜楚澜的心结自己解不开, 便求助于裴井修。
他很喜欢裴井修,也很欣赏裴井修。
裴井修向他道了谢,目送杜君离开,他坐在那, 手里摸着一个盒子, 闭着眼睛。
杜悟乾的话, 可以称的上是杀人诛心, 他将杜楚澜以前坚信的一切推翻,让杜楚澜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告诉杜楚澜她就是原罪,字字句句都在杜楚澜的心尖尖上。
不得不说,杜悟乾确实是个人物, 可是。
裴井修睁开眼睛, 谁都不能这么对杜楚澜,谁都不可以。
***
杜楚澜以胜利之姿来见的杜悟乾, 却狼狈而归,说狼狈都是客气了些, 她是一败涂地。
杜悟乾的那些话,要比过往种种更伤她入骨,她原以为, 自己是来报仇的,却没想到到头来,她杜楚澜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她百般告诉自己,不是的, 杜悟乾是故意的,但事实是,哪怕她的神智在声嘶力竭的呐喊着,不是的,不是你的错,她的心总会将这些否认。
是的,就是你的错,你的手上满是鲜血,那些都是你挚爱之人的雪,你就是灾星。
一锤定音。
她知道不该那么沉沦,但还是心甘情愿的抱着那块大石头,坠入水底。
她浑浑噩噩的躺着,已经不能思考,天门宗的雪山,在她记忆中,是白茫茫一片,如今也成了血红。
她年少时有多欢乐,现在就有多痛苦。
她攥紧了胸口的衣服,侧躺在床上,咬着牙,讲那些崩腾在胸口的尖叫声压下去。
她不知道身边什么时候躺下了人,直到有人摸了她的脸,她才惊觉的睁开眼。
是裴井修。
他笑着,仁慈又饱满爱意的笑容,就这么看着杜楚澜,像是将她从水底捞了上来,那么轻易,轻松。
“怎么一身的汗?”裴井修伸手,将杜楚澜额头上汗湿的头发束到而后,温柔又缠绵。
杜楚澜没说话,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自己都没有意识的往裴井修的怀里凑了凑。
裴井修伸手将她揽住。
“都是我的错,如果没有我,就好了。”良久,杜楚澜才开口,声音在裴井修的胸膛里转了几圈,听着闷闷的,但是里面的痛苦却清晰可见,那丝丝缕缕的忏悔,撕心裂肺沁透在了她的颤抖里。
“我的父皇以前常跟我说,生是天定,活却是要瞧自己,”裴井修将杜楚澜揽这,下巴正好在她的头上,所以他放轻了声音,“问心无愧就可以。”
“可我于心有愧,”杜楚澜身子更瑟缩了些,“师傅师姐师兄待我很好,那些他们给我的时光,是往后那么多年来我活着的依靠,可是他们原本可以活着,却为了我死了,血祭,杜悟乾说这是血祭。”
“天门宗推演天命,这些他们早就知道,或者说,你出生前的他们就知道了你,将你带上了山也是他们的选择,你师父如此聪明,给杜悟乾地图的那一刻,应该就已经预料到了结局,他们很伟大,可你也无辜不是么?澜澜,我们不过是被天命推着走罢了,等到完成了我们的使命后,也会化成一捧黄土。”
“可是他们无辜,”杜楚澜同意裴井修的话,她猛地抬头,“他们无辜。”
“那你不无辜么?”裴井修回答的很快,声音也大了一分,“你何其无辜!出生不是你选的,人生不是你定的,逆天改命也非你所愿,你被所有人压着,被所有人强加着,历经生死,呕心沥血,你不无辜?”
“他们不是为了你,你要知道,”裴井修捧着她的脸,“他们是为了这个天下,为了黎民百姓,所以牺牲自己为你逆天改命,他们爱你,所以不告诉你,为的是让你不要背负上罪恶感,所以你师姐,到死都没有跟你说过这些,那是因为他们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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