懋嫔本来因她梗脖子的样子要发作,但一听皇帝要来,那份喜兴立时就把心里窝的火冲散了。
“明儿真的要来?你听明白了?”
贵人说是,“还打听您肚子里的龙种呢,万岁爷很记挂您和小阿哥。”
懋嫔这才称意,心情一好态度也和软了,摸了摸肚子半带轻轻的哀怨,说:“原就该来瞧瞧的,拖到这早晚……”眼波调过来一扫贵人,“行了,你今晚上辛苦了,快回去歇着吧。”
接下来关上殿门后的那股欢喜劲儿,自是不用说了。
自打往上呈报了遇喜的消息,她的绿头牌就从银盘上撤了下来,像上养心殿围房等翻牌子这种局,就再也没有参加过。
少了面见皇上的机会,可惜,但比别人多了份底气,这是荣耀。皇帝不常走宫,这回要上她这儿来瞧她,高兴得她站不住坐不住,忙招呼跟前宫女来挑衣裳配首饰,直忙活到亥正时分,方才睡下。
第二天一早起来,睁眼又在等。打发小太监上养心殿探听,看万岁爷什么时候御门听政回来,可皇帝政务实在忙,上半晌在军机处又耗了两个时辰,连小食都是在军机处进的。
“今儿怕是不来了。”懋嫔怅然说,转头又恨贵人,“八成是她胡嚼舌头哄我,我竟拿她的话当了真,她背地里快要笑死了吧!”
如意一面扶她坐下,一面道:“主儿的为人,您还不知道吗,借她两个胆儿,她也不敢来诓骗您。想是万岁爷叫公务绊住了脚,暂且没法子过来,等手上的事忙完了,焉有不来瞧主儿的?”
懋嫔虽这么听了,心里还是七上八下不得安稳。
后来等得没趣了,干脆不等了,瞧时候差不多,准备上里间小憩,谁知刚要转身,门上小太监进来通传,说万岁爷打乾清宫那头过来了。
懋嫔顿时一震,忙补粉抿头,皇帝来前急急赶到廊庑上候驾。不过多会儿就见那道身影从影壁后过来,懋嫔立时笑得像花儿一样,迎上前蹲身纳福,说奴才恭迎圣驾。
“你身子重,不必多礼。”皇帝这回破天荒地,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朕政务巨万,不便来瞧你,你近来可好呀?”
懋嫔道:“奴才一切都好,只是如今行动不便,不能时时去给万岁爷请安。”
“请安不值什么,要紧是你的身子。”皇帝的体恤大不同于往日,一路紧握着懋嫔的手腕,一同进了里间。
懋嫔心头的小鹿在扑腾,进宫一年多,从来没得皇上这样温存过。皇帝是君,她们为臣,君臣之间大多时候保持着彬彬有礼的距离,不是她们不愿意亲近,是皇上拒人于千里之外。
皇上啊,不拿架子,对谁都客气而疏淡,然而淡淡的最伤人,在得知她有了喜信儿之后,对她和对六宫也并未有什么不同。今儿这是怎么了,忽然变了个人似的,这份热络怪叫人受宠若惊的。
懋嫔心里一头激荡,一头又不大自在,将皇帝引到了黄云龙坐具上,轻声细语说:“主子爷,您坐。我得了两个新鲜的蜜瓜,让她们刨了瓤儿做甜碗子,您少待,这就叫她们端来。”
皇帝说不必,“朕不爱吃甜食,你自己留着用吧。不过瓜瓤不好克化,仔细引得肠胃不适,还是少吃些为好。朕今儿是往中正殿去,顺道过来瞧你,看你气色很好,朕也就放心了。”
懋嫔说是,“全赖万岁爷隆恩,小阿哥很好,太后昨儿还打发人送了新做的虎头帽来……”边说边让如意取来给皇帝过目,“您瞧瞧,是不是做得活灵活现的,比外头的可强了百倍不止。”
皇帝瞥了一眼,随意应了一声,又略坐了会儿,起身道:“成了,你好好养着吧,朕得空再来看你。”
懋嫔没想到他来去一阵风,这么快就要走,惶然站起身道:“主子才来的,怎么不多坐会儿……”可她话还没说完,皇帝充耳不闻,人已经到了前殿。
懋嫔只好送出去,扬袖蹲安说:“奴才恭送皇上。”
皇帝负起手,沿着中路一直往前,将到影壁时回头看了看,这懋嫔撑着腰的样子,真像身怀六甲似的。
怀恩领着抬辇的太监们,在外头夹道里等候,见皇帝出来忙上前搀扶,待皇帝坐稳了,方抬手拍了拍示意动身。
抬辇稳稳上肩,怀恩在底下跟着,仰头瞧了瞧皇帝,轻声说:“万岁爷,要不要给御药房下令,隔七日给懋主儿请一回平安脉?”
皇帝一肘支着九龙扶手,脸上神情淡漠,“用不着,夏太医已经替她诊完了。朕看这储秀宫里好像缺了一段人气,屋子也有空着的,再添一员也未为不可。”
怀恩迟疑了下,“主子爷的意思是……”
皇帝在辇上舒展了下手脚,华盖底下凉风透体而过,他笑了笑,“夏太医向朕保举的那个小宫女,朕看很有潜质,把她搁到储秀宫来和懋嫔就伴儿,只要她够聪明,前头好大的功勋在等着她呢。”
越想越得意,简直是白送的业绩。将来老姑奶奶明白了他的苦心,一定会对他感激涕零的。
第31章 (女孩子就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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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朱屁股上的伤,因夏太医的诊治,日渐好了起来。三天之后,颐行替她上药时,她不再撕心裂肺惨叫了,大不了“嘶”地抽口气,由头至尾都能忍耐。起先也被打没了精神头儿,人怏怏地不肯开口,等到伤处基本结了痂,她才愿意昂起脑袋,和颐行说上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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