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拖半抱的把娘亲从地上拉了起来,尽管心里憋屈,可牛耿得比她娘更冷静。往后,没了薛家这个庇护之所,他便要护着他娘安家生活。
把娘亲安置在已经不属于他们二人的茅草屋后,牛耿拖着沉重的步子往账房那里走去。前厅发生的事情已经被整个薛家的下人们传了个遍,一路上小厮,丫头,婆子看着他,无一不指指点点,相互间小声说些什么。
那平日里称兄道弟的长工们,也只是再一旁冷漠的看着,话都不愿和他多说一句。
这平日里走熟的路现在对牛耿来说,每一步都跟踩在油锅里似的,好不容易看到了账房的门,还有门口等着的薛富。
我已经跟账房先生算过了,这些钱,是你们娘俩这个月的月钱,你拿好。
牛耿接过钱袋,苍白的嘴唇稍稍抿了抿,这钱袋比他每个月拿到手的重量要重了两倍不止,牛耿惊讶的瞪大了一双圆眼,说:大管家,这钱多了。
没多,给你这么些,你就留着吧,外头的日子不比府里,你虽然有一身好力气,给人做些活赚钱也不在话下,可出门在外,有些钱财傍身,总要好些。薛富淡淡的说着,一张脸依然是一丝表情都没有。
牛耿明白,这多余的钱,便是大管家自己贴过来的。他紧紧攥了这鼓鼓囊囊的钱袋,咬了咬开裂的嘴唇,凸起的喉结上下浮动着。一双大眼里几乎快被水汽填满了。
扑通!牛耿忽然一下跪在了薛富面前。
大管家的大恩大德,牛耿这辈子不忘!只是牛耿还有一个心事,请大管家成全!说罢,砰砰砰给薛富连磕了三个响头。
你说。薛富依然冷冷的站在那,依然无所动。
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回门探亲还没回来,大管家能否容我们娘俩在府里多呆几天,等大少爷回来之后,让小的给大少爷磕头道别,也不枉大少爷如此高看小的。
你的心意我知道,这份心意我也会传与大少爷,可老爷金口已开,说要你们今日便走,老身也是无能为力,你还是尽快去吧,万一惹了老爷再不高兴,可能会更加重罚与你。
大管家!牛耿见薛富不应,心里急了,又要给他磕头。
莫再求了,牛耿。你可知道,古语上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日后你和你娘亲在外面,且不可再如府上一般,动辄便与人磕头,这只会让人更加看轻了你。说罢,扶了牛耿起来,帮他打了打身上的浮灰之后,薛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便走了。
牛耿一双眉锁的紧紧的,攥着钱袋的手几乎快把那钱袋搓破,大管家那句男儿膝下有黄金。像烙铁一样深深的烫在他的胸口,烫的他满脸透红,浑身发热。手里的钱袋子似是有千斤一般重一样,隔在他手里,让他几乎拿不动。他站在原地,看着大管家远去,直到那背影绕过了一条回廊,再也看不见了。
牛耿终归还是带了他的娘亲离开了,走的时候,来送他们娘俩的,只有薛忠一个人。几近花甲之年的薛忠早把牛耿看做了自己的半个儿子,一路送出三原县县城,那双灰暗的眼睛里满是无奈和悲凉。
牛二啊,你以后好生照顾你娘哩,叔也没什么给你的,头年里做了两身衣服,你拿着,可能小点儿,让你娘有空给改改。还有这包干粮,你也留着。路上好有的吃。说着,薛忠把肩膀头上背着的两个包裹往牛耿怀里塞。
叔,这可使不得。
有啥使不得的,别跟你叔见外,拿着拿着,也不是啥好东西。牛耿拗不过薛忠,只得收了。
你们娘俩往后打算去哪?
我和娘商议了,先回老家看看吧,哪里许能有些亲戚能给我们帮帮忙。
可是在澄城?
叔,您还记得我老家哩。
你也跟了我这些年了,你小子小时候光屁股的样儿我都见过,这点儿还记不住就算逑了。薛忠嘴角扯出一个笑。继续说:时候不早了,快些走吧。
叔,牛耿低头叫了薛忠一声,心底纠结一片。到底要不到托忠叔给青儿带话?
咋哩?
,么事哩,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哩,地里的活让年轻的后生干,您老好好的歇着哦。终究开始没有开得了这个口,还是把心底对青儿的思念活脱脱的咽到了嗓子眼里。
好哩,好哩。薛忠稍稍抹去了眼角细碎的小泪花,说:一路小心哩,好生照顾你娘。以后日子安稳了,方便的话,找人给叔捎个信哩,也让叔能安心哩。
嗯!重重的点了点头,牛耿酸着鼻子转了个身过去,搀着娘亲的手,往城外走去。
而此时,薛家偌大的家宅内院,金凤瞧着四下无人,从一扇小门之内,钻进了薛家二夫人的厢房里,那薛家二夫人和薛照文正坐在厢房门口的躺椅上,手边各自挨着两盏热茶,似乎正是在等她过来。
夫人,少爷。金凤冲薛田氏和薛照文微微福了一福。站在一边,虽低着头,依然眯着一双媚人的眼睛看着薛照文。
薛田氏在一边看的真切,轻轻咳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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