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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页
    他就是不喜欢站在宦官集团的立场上想问题,就是要做与自己身份不合的事情。
    但怎么说呢。
    杨婉抽风的时候,偶尔也会有抓马的想法。
    “太监皮,文士骨”,这和“妓女身,观音心”一样禁忌又带感,稍微发挥一下,就可以写它几万字的JJ小文学。
    她爱这种有裂痕性的东西,比起史料罗列,这才能彰显大文科当中的“人文性”。
    可惜这一点,她还没来得及跟邓瑛碰上。
    邓瑛是用他本身的性格,在内化那个时代里如深流静水般的东西。
    因此他的进退分寸和杨婉是完全不一样的。
    正如张洛不喜欢杨婉,是觉得杨婉的分寸感,凌驾于当时所有的妇人之上,这让他极度不安。
    而在邓瑛身旁的人,却从来不会感觉到,他的品性当中有任何刻意性的修炼。
    “我在狱中数月,很想念这一口茶,若还能得新茶,那便更好,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劳烦到你家中人。”
    邓瑛主动提及之前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的事。
    说话的匠人听完之后,立即明白过来,邓瑛是想让他放宽心。
    他心里头本来就有愧,忙站起来拱手道:“这怎么能是劳烦呢,我这秃噜嘴,啥该说的都说不出来,也可以不要了。以后,只管留着手跟着您做工,给您送东西罢了。”
    众人听完都笑开了。
    邓瑛也笑着摇头。
    那茶烟很暖,熏得他鼻子有些痒,他抬起另一只手,用手背轻轻按了按鼻梁。
    没在内学堂当值,他今日穿的是青色的常服,袖口挂在手臂处,露着即将好全的两三处旧伤。
    “您身上还没好全吗?”
    气氛融洽后,人们也敢开口了。
    邓瑛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点头道:“好得差不多了。”
    说完侧过身,拢紧身后的遮雨帘子,转身续道: “我……其实也没想太多,虽不在工部了,但现下与大家一道做的事,还和从前是一样的,你们若是肯,从此以后可以唤我的名字。”
    “那哪里敢啊。”
    其余人的也应声附和。
    将才那个说话的人转身对众人说道:“我看还像之前在宫外的时候一样,唤先生吧。”
    邓瑛笑着应下,没有推迟。
    棚外是时响起了一声雷,众人都站起来拥到了棚门前。
    天上蓝雷暗闪,云层越压越低,雨看起来,根本没有停下来的预兆。
    邓瑛抬头,望着雨中才盖了不到一半的琉璃瓦,负手不语。
    “先生。”
    “嗯。”
    “今年这雨水多得不太寻常啊。”
    邓瑛点了点头“是。年初那会儿没有雪,开春雨多,也很难避免。我将才过来前,看楠料(3)被雨水濡废了一大半。”
    “是啊。”
    工匠们面露愁色,“得跟衙门那头提了。南面的斗拱已经造好了,琉璃厂被来的来料我们现在都没看见,这雨再这样下下去,主梁的隼,又得再修一次了。”
    正说着,徐齐从工部衙门议事回来,一身雨气,神色不好,模样有些狼狈。
    匠人们纷纷让到一边行礼。
    徐齐看了他们一眼,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摆手说,“你们歇你们的。”
    邓瑛放下茶盏,走到徐齐面前行了一个礼。
    “正在议琉璃厂的事,大人……”
    徐齐打住他,“你也不用催促,横竖这两日能见得到款项。”
    说完喝了一口茶,觉得粗得厉害,心里气本来就不顺,索性跺下茶杯,借茶发泄“茶这样,人也是这样,都是惹得满口酸臭还吐不出来。”
    邓瑛站在一旁没出声,徐齐越说越气,不妨开了骂口。
    “被砍头的吃朝廷,砍别人头的也吃朝廷,邓瑛,”
    邓瑛还在想琉璃厂的事,一时没及应答。
    “你还不惯被称名?”
    徐齐不快,难免揶揄。
    “不是。”
    他说着又拱手,“大人请说。”
    徐齐放下茶盏问道:“你之前在工部的时候,是怎么跟内阁处的?”
    邓瑛平声应道:“开年内阁与六部的结算和预算,其实我们不用参与过多。”
    徐齐抬眼,“何意。”
    “父亲伏法以后,山东的田产至今还在清算,司礼监和其余五部都在等最终的账目,这两年盐务和海贸都算不得好,所以不论今年如何统算拨派,都得等山东巡抚的呈报进京,待那个时候,我们提报三大殿重建的实需,才能探到户部的底和内廷的真实的意思,现在说得过多,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这番话有些长,他说完忍不住低头嗽了一两声。
    徐齐没有想到他会亲口提清算邓颐田产的事,有些诧异,开口问道:“你们邓家在山东的霸举,你之前就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是。”
    邓瑛平和地回应,“十年未访。”
    十年未访。
    到底算为骨肉冷落,还是算作自洁不污?
    徐齐一时竟有点想给眼前这个人下个具体一点的判定。
    “你……”
    他刚开了个话口,太和门上的内侍就发动了下钥的催声。
    徐齐只得作罢,与工匠们快速总完工需料单,起身走了。
    邓瑛见雨没有停的意思,便让匠人们各自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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