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听完这句话,忽然有些晕眩。
在现代,人们把这种对处女的执着称为“情结”,似乎还带着那么一点文学性的调侃,甚至是隐晦的认可,可是在张洛口中,这却像是审判,是为官者高坐堂上,待罪者下跪堂下,一声“无罪开释”,就该谢再造之恩。
杨婉在这一袭话中,感觉到了精神上的呕吐欲。
但她同时明白,两种完全不一样,却同样坚不可破的精神壁垒,是绝不能硬撞在一起的,况且,他是这个时代的城墙,而她则是一粒偶然尘埃。
于是她放低了声音,惨笑问他:“你对我容情,是因为我还是处子之身吗?”
张洛没有否认,“你明白就好。”
说完,他抬手召来锦衣卫,冷道:“带她去武英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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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婉对张洛的呕欲,很快被易琅竭力掩藏的忧惧给冲淡了。
武英殿是一座尚未完全竣工的宫殿,年初大部分的营建经费都用到太和殿上去了,所以武英殿东西两个配殿都还没有开始修建,只在院东修筑了恒寿斋一处面阔两间的居室。易琅就被暂锁在恒寿斋里。
看守的锦衣卫对杨婉道:“女使,每日辰时到申时,你走月台前的甬道,去武英门取物。除了你之外,殿下身边不能再有其他的人服侍起居,如果殿下有任何闪失,我们会拿你问责。”
杨婉点头应“是”,转身轻轻推开恒寿斋的门。
易琅独自坐在榻上,抱着膝盖埋着头。
天已经擦黑了,杨婉在榻边点上灯,靠在易琅身边轻轻唤了他一声,“殿下。”
易琅忙抬起头,“姨母……”
杨婉用自己的袖子替他擦去脸上的眼泪,“没事啊殿下,就是在这儿呆几日,奴婢照顾你。”
易琅把自己缩到杨婉怀里,“母妃呢……会被我牵连吗?”
杨婉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只能解下自己的斗篷,把易琅整个包裹起来,“不会的,殿下没有做错什么,娘娘也不会有事的……”
易琅扒着杨婉的肩膀,嗡声道:“我没有想过要对父皇不敬。”
杨婉轻轻点头,“奴婢知道,是他们一厢情愿害了殿下。”
“姨母,黄师傅为什么会那么做啊……”
杨婉哽了哽,“因为,他想看到他自己的好学生快一点长大,快一点担待国家和百姓。”
易琅的小手轻轻捏着杨婉的肩袖,“我会长大,也一定会听先生们的话,为百姓谋福,他为什么不等着易琅长大呢。”
“嗯……”
杨婉有些哽咽,“可能是他觉得自己老了吧。”
说完,低头看向怀里的孩子,“殿下,如果你是你父皇,你会杀黄然吗?”
易琅沉默地点了点头。
杨婉浑身一颤,怀中的易琅有所察觉,忙抬起头。
“姨母你怎么了。”
“没有……奴婢有些冷。”
易琅解下杨婉的斗篷。
“给你穿,姨母。
杨婉接下易琅递来得斗篷,半晌无话。
武英殿的第一夜,养婉始终没有睡着。
她坐在榻边,给易琅讲了几个小的时候,外婆讲给她听的睡前故事。
到了后半夜,易琅才渐渐地睡安定了。
杨婉坐到灯下,试图梳理当下的这一段历史。
贞宁十三年年初,蒋婕妤生下了皇次子易珏,皇帝将蒋氏册为贤妃,厚赏其母家。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历史上关于宁妃的记载,就只剩下只言片语了。至于黄然这个人,历史上没有具体记载。但这也就能从侧面证明,易琅并没有因为黄然的醉行遭受实质性的惩戒。
那么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转折呢?
杨婉握着笔,什么也写不出来。
不过,日子还是要过。
那毕竟是年节里,整个皇城的气氛并没有因为皇长子被锁禁而有丝毫的改变。
正月初三这一日,蒋婕妤生产,诞下了皇次子,贞宁帝为他取名易珏,册封蒋氏为贤妃,内外命妇皆入宫道贺,乾清宫连日大宴,就像把易琅忘记了一般。
锦衣卫的千户每一日都会来讯问。
讯问时杨婉不能在场,只能在院子里候着。
讯问时易琅坐在东面,两个千户西面而立,所问的事,每一日几乎都是一样的,无非黄然的言行,以及他平日所讲课程的内容。这还不是最令人难受的,从初三那日起,贞宁帝下令,讯问时,易琅不得东坐,要站立答话,锦衣卫讯问的问题,也从黄然身上,转移到张琮,杨菁等其他讲官和侍读身上。易琅有的时候,一站就是整整一日。
他还太小,很多话没有顾忌。
因此,因为他的某些表述,在接下来的几日之间,文华殿内除了张琮之外,其余几个讲官,全部下狱待罪。
易琅知道以后,逐渐变得沉默起来,可是他的沉默却引起了贞宁帝的震怒,初七这一日,贞宁帝下旨申斥易琅,代行申斥的官员走了以后,易琅却跪在原地迟迟不肯起来。
杨婉走进去,将他从地上抱起来,他也不出声。
杨婉哄着问了他好久,他才说了一句,他有些饿。
“吃面好吗?”
杨婉说完这句话后,自己都有些无奈。
易琅咳了一声,没有回答。
杨婉只好蹲下身,拉起他的手,“姨母只会做面,你先垫一垫,再一会儿膳房就会送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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