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芬则将人拉到自己身前,微微弯了腰,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一只手在她后背安抚的缓拍。“芳圆怎么了?受委屈了?别怕,给大妈说说。”
陈芳圆刚回来,虽说对这事儿有点印象,但毕竟也过去十多年了,硬要她说出个前因后果所以然来,是不能的。不过好在她还有几个靠谱的小伙伴儿,跟在姐妹俩身后的几人立马发挥了作用。
“我知道!”徐晓丽举手叫起来,“是因为尿布的事儿!”
“我也知道!”邓仕彤也赶忙补充,“陈小满他妈要把陈小满之前用过的尿布片子给芳圆当隔汗巾,咦~那多脏啊!”
陈香圆接过话,“是啊,多脏啊!之前彤彤她妹妹换尿布的时候我们都看见过,那尿布上脏死了……她都舍不得给芳圆买块儿新的,肯定是把钱拿来给陈小满买玩具了!”
几个小伙伴七嘴八舌这么一说,陈芳圆便想起来这场闹剧的始末了。
事情就发生在今天早晨,陈芳圆和她的几个小伙伴在屋外玩儿,冬天里的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于是几个毛孩子就有些玩嗨了,一个追一个的在场子里疯闹。等她们玩疲了,停下来歇息时便有些咳嗽。
于是喝水的喝水,小坐的小坐,脱衣服的脱衣服,准备片刻之后继续战斗。
陈芳圆进屋喝了杯水,脱了棉袄正要出去的时候被在门口洗衣服的胡艾梅叫住。胡艾梅劝她刚闹完不能那么快脱衣服,会感冒的,可以把衣服拉链松开,敞一会儿就好了。
陈芳圆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后妈,被插了一嘴后格外不耐烦,于是反驳她,“可是我热啊,不让脱棉袄是想把我热死吗?”
胡艾梅被噎了一下,脸僵了僵,随即又问,“你是不是已经出汗了?出汗了赶紧找个干毛巾垫一下,免得汗浸了背着凉了。”
说着,放下了正在洗的衣物把手在围裙上擦干,进屋去找干毛巾了。陈芳圆也感觉到后背黏黏的很不舒服,于是便站着没动,等着胡艾梅拿干毛巾过来。
邓仕彤几人喝完了水在水泥场上看着陈芳圆杵在堂屋门口,便叫她赶紧过来。
得知陈芳圆在等着垫隔汗巾还要一会儿,便朝她跑过去,一同在门口站着等,顺便避避日头。
这会儿胡艾梅也从屋里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块布,“芳圆,家里没有干毛巾了,要不你先用这个垫会儿,晚点我去买………”
陈芳圆眼神好,老远便看清了胡艾梅手里的东西——陈小满的尿布片子。
九几年的农村,家家户户给小孩儿的尿布并不是超市里摆着的尿不湿,而是自己动手裁的尿布片子。一般是把家里不用的床单拆了,裁成差不多大小的长布巾,再对折后将两头缝好就可以用了。
一床床单,基本上裁个十条尿布片子不成问题。这些尿布片子还可以洗净再用,比用完就扔的尿不湿省钱多了。
邓仕彤有个小她五岁的妹妹,以前陈芳圆去她家玩时,就有幸见证过她妹妹换尿布的场景:小孩儿穿着开裆裤趴在大人腿上哭喊,大人边哄边换尿布,尿布在被扯出来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便爆发扩散开来。
小孩儿要是尿了还好,只是嗅觉冲击。而陈芳圆那次去的时候赶巧了,就碰上嗅觉与视觉的双重暴击,那黏糊糊的画面,一直在脑子里循环播放,恶心的她一天没敢吃饭。因此这尿布片子陈芳圆并不陌生。
胡艾梅看见陈芳圆脸色不好,赶忙解释,“芳圆,这块儿是干净的,你先将就一下,晚点我再去给你买隔汗巾。”
现在的陈芳圆回想起十多年前的那个场面,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小题大做了。但那会儿的自己,可能是因为单纯对胡艾梅的讨厌,对尿布片子的抗拒,又可能是恰好朋友在场,掉了她的面子。
总之,陈芳圆死活不愿垫那块儿尿布片子隔汗。而胡艾梅呢,又担心她凉汗感冒,于是继续劝导。两个人便在堂屋门口闹开了,一个固执不要,另一个坚持劝导。
陈芳圆那会儿已经脱了棉袄,估计是在阴凉处多站了一会儿,僵持时又咳嗽了两声儿。胡艾梅还未来得及再劝上两句,陈芳圆的头上便挨了两下。
她一回头,她爸陈忠文站在身后一脸怒容,骂她,“陈芳圆,你又在作什么妖?赶紧把衣服给我穿上,你今儿要是感冒了,看我打不打你!”
在‘敌人’面前挨了训,无疑是灭了自己的威风长他人气焰,还要被人笑话!
陈芳圆眼睛一红,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转身抓起自己搭在椅背上的棉袄,三两步噔噔上了楼梯回房间。
邓仕彤和徐晓丽在门口看的有些懵,等人在上楼梯时才想起来要安慰小姐妹。只是时机不太对,只得了一句怒气冲冲的“不玩了!”
两个小姑娘摸了摸鼻尖,尴尬的遛回水泥场上去了。下了陈芳圆家的台阶后,依然能听见屋里两个大人在说话。
一个声音说:“小孩子你和她好好说就行了,你吼她做什么?”
另一个声音说:“好好和她说她听吗?天天在那儿作妖,就是欠的慌!”
声音太大,以至于回到房间关了门的陈芳圆也听得见。她穿上棉袄趴在床上哭,越想越伤心,最后又想,都怪胡艾梅,就是她!
要不是她逼着自己垫尿布片子,自己也不会被爸爸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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