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冷厉的轻哼了一声,“若他的医术能跟得上口才,哀家倒是能宽慰许多!”
姜御医被训得面红耳赤,老脸不知该往哪里放,此刻只能颤抖着身躯趴在地上,哪里敢抬起头来。
林昭仪忽然紧紧抓住了夏浅薇的手,她的面上只剩下一片执着,“小殿下还有得救?”
此时地上的姜御医暗自咬牙,都是这个小丫头害得自己被太后娘娘记恨,眼下他倒是要看看,这天地下是否真有妙手回春之术,起死回生之法!
此时在夏浅薇的眼中,林昭仪并不是宫中高高在上的妃嫔,而只是一名普通的母亲,她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上一世自己的父亲与母亲遥远而亲切,永远也无法斩去羁绊的身影。
这一刻夏浅薇竟不自觉的卸下了身上所有的防备,那一股无形的劲儿尽数散去,慕元的眼底顿时划过一抹流光。
他从未见过夏浅薇流露出这样的表情,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光华尽数落在她的面庞之上,流光溢彩的眸子似那初融的冬雪,化成了绵绵细雨。
慕元忽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他一直从夏浅薇的身上感受到的那种神秘与疏离,或许只是一种伪装,甚至连京中那些不堪入耳的传闻,都只是她保护自己的假象。
那一向淡漠的眼中此刻依然泄露出了某种动人的情绪,让她整个人好似笼罩在一片柔光之中,美得叫人挪不开视线。
“昨夜倒春寒,小殿下屋内是否烧了炭火供暖?”
夏浅薇的话语让四周的宫女们面露惊讶,立刻惶恐的跪下身来,“回永乐县主的话,小殿下畏冷,整个冬日皆是烧的炭火,可从未出现过任何不适!”
太后一个眼神示意,身边的孔嬷嬷立刻端着一件精致的炉鼎上前,里面还剩一小块银霜炭。
只见夏浅薇取出一小块细屑放在鼻间轻轻一闻,眼底当即划过几分了然。
她不着痕迹的扫过在场每位御医的脸,随后恭敬的望向太后回道,“启禀太后娘娘,这便是小殿下尸厥的原因。”
尸厥?!
御医们面面相窥,似是没有听过这样的病症。
夏浅薇有条不紊的缓缓道来,“这银霜炭虽是御用之物,但再怎么珍贵也属木炭。木炭久燃之气,对于年长健全之人影响甚微,可如小殿下这般娇嫩幼小之驱,则易积久成毒。”
昨夜因为小殿下哭闹不止,所以宫女便领了两倍的银霜炭在殿中取暖,门窗紧闭以至于小殿下吸入了太多毒气,阻碍气机才致今晨尸厥。
众人听后惊疑不已,而夏浅薇已然拉着林昭仪的手,探向小殿下的腿内,“可是温热?”
“对,对!小殿下的体温尚在!”
林昭仪喜极而泣,而夏浅薇又从自己的腰间取下一根羽毛装饰,轻轻的放在了小殿下的鼻间。
众人当即屏住呼吸,果真看见那柔细的羽毛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可见小殿下并不是全无了呼吸!
“尸厥者,不省人事状如昏死,呼吸微弱脉象极细,或毫不应指,故乍看似死”随着这冷静平缓的声音,夏浅薇的动作也毫不迟疑。
她抽出了袖中的针包,取出银针治于小殿下头顶的百会穴,片刻之后,那对紧闭的双眸竟有了轻微的颤动。
她又吩咐一旁的御医,“用八减之剂的药物煎煮,用来交替熨贴两胁。”
方才还认定夏浅薇信口雌黄的姜御医脸色越发难看,只见自己的同僚一刻也不敢懈怠,配合着那年轻少女,原本面露死相的小殿下竟满满红润了起来,他的心也一点点的往下沉。
直到夏浅薇再次施针之后,一阵振奋人心的轻咳声传来,林昭仪怀中的小人儿终于悠悠转醒,发出了一阵难受饥饿的声音。
“小殿下活了!快,快命乳娘来!”
殿中当即乱成一团,太后欣喜的来回抚摸着那双软绵的小手,“哀家的好皇孙,好,好!”
此时姜御医只觉得自己浑身仿佛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湖水之中,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早已占满心头。
直到小殿下被逗得笑出了声,太后才想起了这个杀千刀的御医院副院使。
“姜御医,你真是太令哀家失望了!倘若听了你的话,今日,哀家就要失去一个宝贵的孙儿!来人,给哀家除去他的官服!”
这震怒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姜御医四肢一软,面色惨白的跌坐在了地上,竟连求饶的勇气都没有。
谁也没有想到,这时夏浅薇竟从人群中缓缓走出,跪倒在太后的面前。
“太后娘娘息怒。”
连慕元也十分惊讶,夏三小姐这是要为姜御医求情?明明他方才想陷她于不义
“姜御医身为医者为朝廷效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非臣女曾遇过一位尸厥患者,只怕今日也会错过小殿下的诊治时机,恳请太后娘娘再给姜御医一次机会,以免宫中医者人人自危。”
何为以德报怨,这便是了。明明姜御医一心想让她死,众人对这位永乐县主顿时大为改观,可不是什么人都有她这样的胸襟。
然而,太后看着姜御医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顿时厌恶心起,连一个眼神也不愿再施舍于他,“既然浅薇替你求情,也罢,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现免去你副院使一职,降为吏目!若再有下一次失职,哀家必定摘了你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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