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决定,是他们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不光是为了冷玉寒,更是为了整个冷家。
高处不胜寒,从前的荣耀容易迷惑人心,唯有落魄的时候感受到的世态炎凉,才能让人越发清醒。
娶了三公主,确实可以重新获得陛下的器重,可然后呢?
他们镇国府依旧摆脱不了沦为武器的命运,取悦了这位帝王,那么下一位呢?
利用他们的时候,就与他们称兄道弟,过后又不顾一丝情谊弃之如履!
冷家人,也是有傲骨的!这样的荣耀,不要也罢!
然而,冷玉寒紧绷着的弦到现在都无法完全松开,长辈们为何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如此一来,这些年镇国府的付出和努力,不全都白费了?
有些东西,又岂能说放下就放下?
“孩子,你怨我们吧?”冷老夫人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她的面上带着慈爱的笑容,眼底尽是包容。
冷玉寒浑身一震,竟忍不住跪下身来,“孙儿不孝!孙儿岂会……”
然而话到了嘴边却无法继续,哪怕是从前,他也一直都对镇国府心有怨气,觉得这冷家大少爷的头衔对于他来说是个阻碍。
人人只看见他背后的冷家,全然不愿意去了解他这个人,哪怕就在镇国府最鼎盛之时,他也一直都有离开的念头。
而如今,当一切成了他的责任和负担,逼着他不得不往前走的时候,无形之中他亦将这一切怪罪在众人的头上。
为何要对他寄予如此大的厚望?难道……他就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娶自己喜欢的人?
这座镇国府对于他来说,从前是牢笼而现在是枷锁,他不仅一次在想,若自己的身上没有流着冷家的血,那该有多好?
所以,这不是埋怨又是什么?
可直到现在,冷玉寒都不敢承认自己竟是这么一个忘恩负义之人,从前他总是看不惯慕珑渊的虚伪,可实际上,不是什么人都能直视自己的卑劣。
只见冷玉寒的身子竟不住的颤抖起来,仿佛积压了多时的不甘与抑郁顷刻间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谁能理解这种不敢失败的滋味?他害怕自己看见那些失望的眼神,害怕自己无法达成曾经亲口跟至亲许诺的未来。
可冷玉寒很早以前便发现了,自己的肩膀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重任,他简直快要将自己逼疯了!
“孩子,你做的已经够好了,剩下的就交给祖母,交给你的父母,去吧,去一个能够让你真正活下去的地方。”
这一刻,冷老夫人将选择的权力交到了冷玉寒的手里。
他不再需要背负镇国府的未来,不再需要勉强自己去成为任何人的盾牌,他可以堂堂正正的懦弱一次。
“大哥……你,一定要回来看玉葶。”冷玉葶红着眼眶上前抱住了冷玉寒的手臂,语气万般不舍,可她更舍不得自己敬重的大哥一直活在痛苦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冷玉寒终于缓缓站了起来,他将手掌轻轻放在冷玉葶的头顶上,回想起来,他已经许久没有如这般揉揉她的小脑袋,自家小妹……好像长高了不少。
心境似乎豁然开朗,他抬起眼看向镇国将军,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容,“父亲,玉寒知道该怎么做了。”
……
此时此刻,幽王府中。
“这颗人头,是从风雅会社送过来的?”慕珑渊微眯着双眸看向眼前回来复命的齐侍卫,对方的表情异常凝重。
风雅会社……那是明王的地盘。
所以,他这位皇叔怎的一改往日怜香惜玉亲善慈悲的性子,转而来用人头吓唬他未来的王妃?
“属下还查到,此人与夏府的一位姨娘是同乡,两人年幼时便相识了,而两年前在京中重逢,关系匪浅。”
听及此处,慕珑渊敏锐的挑了挑眉,据他所知,夏府的姨娘死的死疯的疯,除了仅剩下的那个成了如今夏府后宅的掌事,其余的与夏浅薇关系都不好。
所以,慕云霄杀了这个人,就不是为了让夏浅薇伤心的……
咔嚓。
齐侍卫心中一惊,怔怔的看着自家主子突然捏碎了手中的茶杯,一副心情阴郁的模样。
“王爷可是已经猜到了明王的目的?”
“你可见过用人头讨女子欢心的?”慕珑渊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齐侍卫还未反应过来,下一秒他突然变了脸色。
只听嗡的一声,齐侍卫瞬间拔出了腰间长剑,警惕的望向从暗处缓缓走出来的男子。
冷玉寒好似没有看见齐侍卫的敌意,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在慕珑渊身旁那颗风干了的头颅,当即皱了眉头。
明明应该已经习惯了幽王府中随时可能出现的诡异场景,但他还是不受控制的被恶心了一把。
“稀客。”慕珑渊一个眼神示意,齐侍卫才悻悻的收起了长剑,要知道如今冷玉寒可是深受太子器重,哪怕他不愿意,也必须将对方当成敌人一般防范。
冷玉寒深吸了口气,用一种略显僵硬的表情望向慕珑渊,“喝酒吗?”
这名男子似有几分紧张和不自然,仔细想来,他有多久没有以这般平静的姿态与慕珑渊说过话了?
院子里忽然陷入了一阵沉默,冷玉寒眼神一沉,竟是从身后提出来两瓶花雕酒抛了过去,正中慕珑渊的怀中。
“爱喝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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