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苏新七有一瞬间想否认,但到底没说出口,如果不是因为祉舟,她有什么立场,又为了什么要劝陈鲟?
陈鲟等了会儿没听到她的回答,掸了下烟灰,不屑地哼笑了声,说:“他说什么你听什么,就因为他的耳朵,你有负罪感,想拿自己来赎罪?”
“呵,真伟大。”他蔑笑,“你把他当成你的债主,他也乐意。”
苏新七瞳孔微缩,垂在身边的双手下意识攥起来,她并不奇怪陈鲟会知道祉舟和她的事,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有心都能打听得到。
小的时候,苏新七就很想登上父亲的渔船,随他一起去远洋看看,出海风险大,打起鱼来顾不上别的,大人们怕出事从不带小孩出海,不管她怎么央求,父亲从不心软,那时她还有小儿天性,胆大任性,就怂恿当时的玩伴,要他们和她一起瞒着父母随船出海看看,可是没人愿意,就连平时最调皮淘气的吴锋宇都不敢,她为此闷闷不乐,最后找上了祉舟。
那个时候,李家还在苏家隔壁,她和祉舟还没这么要好,或者可以说同龄的孩子都和他玩不到一起,因为他太文静了,他是捧着童话书被家长老师夸赞的小孩,不是上山打鸟下海抓虾的小孩,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知道她的想法后,主动表示愿意陪她出海。
“因为你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她永远忘不了祉舟说的这句话,他是除家人外,唯一一个愿意为了让她开心而去做自己害怕之事的人。
他为她的任性买了单。
苏新七至今还记得那天的情景,阴天,乌云,呼啸的海风,摇晃的渔船,汹涌的大海,还有为了拉住她,掉落海中,慌乱地挣扎着的男孩。
祉舟被救起后反反复复高烧了三天,等病愈后,耳朵就听不见了。
苏新七眼前浮现出一张捂着耳朵哭泣的稚嫩的男孩的脸,这是她内心深处最怕、最不愿面对的事实。
她让他的世界失去了声音,而他却告诉所有人,是他央求她带他出海的。
忆起往事,苏新七心口钝痛,她绷直后背,凛凛地看着陈鲟,声线有些不稳,像是在极力地克制着情绪,“……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眼神透着愠怒,陈鲟不以为忤,凉薄道:“一对耳朵,你打算拿几年的人生赔给他,一辈子?”
“那又有什么不可以?”苏新七语气里拧着一股劲,说的话更是偏执,“祉舟他从没要求我做什么,就算耳朵听不见了他也从来没有怪过我,从来没有……所以一辈子,又有什么关系?”
陈鲟看到她坚定的眼神时怔了下,旋即眸光微黯,他沉声质问:“一辈子,什么身份,朋友,恋人,还是奴隶?”
苏新七神情一凝,他的话太过刺耳,激得她微微颤栗,眼眶不自觉地湿热。
“就算是奴隶,也是我自愿的,与你无关。”
陈鲟的目光压迫性极强,无形之中会让人惊惧,苏新七握紧拳,抑制住起伏不定的情绪,默了片刻,沉着嗓冷漠道:“今天是我多管闲事了,你的事也与我无关,以后我不会再管。”
她深吸一口气,“我走了。”
苏新七看着陈鲟后退两步,转过身背对着灯塔,快步离开。
陈鲟一直坐在机车上,他没有出声阻止,这里离她家很近,他知道。
暮色四合,天际已有一钩弯月现出,海面如墨。
陈鲟抬起夹着烟的手凑到嘴边,烟到嘴边却没了动作,月色下,他的表情晦暗不明,任由一支烟兀自燃到了最后。
回过神,他拿手指捻灭了烟头,指尖的灼烫感让他的表情更沉冷了几分。
“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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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新七从灯塔那走回家,苏母见她没骑自行车问了句,她推说今天有点累,是搭了别人的车回来的,苏母见她神色疲惫,也没多问。
苏新七背着书包上楼,回到房间,她卸下书包,小心翼翼地扯开衣领朝衣柜上的镜子看了看,肩颈那片的皮肤都泛红了,拿手轻轻一碰还有点刺痛。
家里没有烫伤药,苏新七也不敢问父母要,怕他们担心,思忖片刻,她去了浴室,用冷水拍了拍创面,挤了点牙膏抹在烫伤处,创面登时一阵清凉,疼痛感略有减轻。
这是民间疗法,以前阿嫲教的,苏新七也不知道科不科学,只是这时候没别的办法,只能将就着试一试。
“小七。”
苏新七听到母亲喊她,立刻扯上领口,在镜中端详了自己一眼,确认没有异样后才从浴室出去。
“今天是学校有事?”苏母端着一碗面在苏新七房间里。
“值日,所以回来晚了。”
“这样啊。”
苏新七走近,苏母忽然嗅到一股味道,不由道:“你身上怎么有薄荷的味道,是抹了什么?”
苏新七一惊,表情未变,轻描淡写地说:“头有点晕,擦了点清凉油。”
苏母一听,忙问:“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
苏新七摇头,“可能是今天中午没睡午觉,有点累。”
“除了头痛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要不要去卫生院拿点药?”
“不用,也不是很难受。”
苏母仍是不放心,“换季啊最容易生病,来,你先把面吃了,今天晚上早点睡,别熬夜做作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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