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暗,灯光迷离,陈鲟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晚上。
他走过去,铁屋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投射在苏新七身上。
苏新七手一顿,不用抬头就知道站在边上的人是谁,她舀了水把手上的血水冲净,垂下眼开口直接说:“挡着光了。”
陈鲟移到她对面, 蹲下身,微微颔首看她,“需要帮忙?”
苏新七抬头,“你会干什么?”
几个盆里分别装着海鱼、虾蛄、螃蟹、鲍鱼、海蚌、鱿鱼……陈鲟的目光扫过一圈,最后把手伸向装着梭子蟹的盆子。
“螃蟹是不是洗洗就行?”
刚抓上来的梭子蟹还活力满满,满盆乱爬,苏新七拍开陈鲟的手,“别被钳着了。”
陈鲟看着她的脸,虽然还是表情淡淡,似是疏离,但她现在对他的态度比前阵子好多了,说话也不带刺了,他挑了下眉,心想寿星原来还有这福利。
陈鲟心情颇好,拿手指弹了下盆子,里面的螃蟹受到惊吓,横着乱爬。
“螃蟹怎么分公母?”他随口问。
苏新七蹙了下眉,眼神震惊。
陈鲟莫名紧张,第一时间反省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耍流氓,惹她生厌了,他正想着要怎么补救,下一秒就听她嫌弃地说:“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陈鲟虚握起手抵在唇边低咳了下,指指那些梭子蟹,理所当然地说:“以前只在餐桌上看过,食物我管它公的母的,熟的就行。”
苏新七无语,小心翼翼地抓起一只梭子蟹,把它的腹部露给陈鲟看,“喏,这只,腹部盖子是三角形,就是公蟹,你看它的腿,公蟹腿上的绒毛比母蟹多,等它们熟了,吃的时候也能分辨出来,公蟹里面有蟹膏,母蟹里面是蟹黄。”
她认真在科普,陈鲟也没仔细听她说的内容,一直盯着她看,偶尔应和下,他压根不关心螃蟹的死活,只不过很享受她心平气和地与他交谈的样子。
“这些螃蟹……等下用蒸的。”陈鲟故意找话,问些有的没的,他有些贪念眼下两人和平相处的时光。
“哦。”苏新七把那只梭子蟹丢回去,“螃蟹怕冷,吹吹风会老实点,下锅的时候不会乱爬。”
陈鲟看她表情无澜,用至平静的语气讲貌似冷血的话,不由低笑。
苏新七听到他的笑声怔了下,后知后觉自己和他说了太多,她不自在地别开眼,故作镇定。
“陈鲟,你蹲那干嘛,脏兮兮的,过来啊。”郑舒苑突然喊。
苏新七低下头,随手抓过一条鱿鱼,拍在砧板上,拿起剪刀毫无感情地说:“离远点,小心被墨汁溅到。”
她这话语气虽然也是淡淡的,但态度急转直下,陈鲟端详着她的神情,揣摩了下,忽而哼笑。
“吃醋?”
“没有。”苏新七立刻否认。
她说完没再听到陈鲟说话,没忍住抬头往对面看,陈鲟蹲着,双手搭在膝上,噙着意味深长的笑,促狭地看着她,一副得志的模样。
“她不是我女朋友,以前体校同学。”陈鲟见好就收,恰时开口解释道,今晚气氛这么好,他不想惹怒她。
“哦。”苏新七抿了下唇,低头处理鱿鱼,一边解剖处理内脏,一边说:“你们是什么关系与我无关。”
“有没有关系你心里清楚。”陈鲟双目灼灼,话里有话。
苏新七耳朵一烫,一时竟没法反驳,过了会儿再想开口说话怕又是刚才那样,听着像是此地无银,她因而缄默,免得被他牵着鼻子走。
厨房里隐隐飘出了食物的香味,苏新七加快手上动作,拿剪子处理鱿鱼软骨,海风拂过,她随手挽着的头发掉落了几缕,头发没碍着视线,她也没打算管。
她专注于手上的鱿鱼,忽觉耳廓一热,陈鲟把她散落的几缕头发勾到了耳后,还轻轻捏了下她的耳垂。
苏新七没防备,冷不丁被碰了耳朵吓了跳,她正在处理鱿鱼的眼睛,惊吓之下手上没个轻重,猝然一捏,把墨囊捏坏了,囊中的墨汁“呲”地射出,陈鲟凑得近,正好被击中。
脖子上被呲上湿哒哒的液体的一瞬间,陈鲟的脸都黑了,他该庆幸的是他个高,否则脸上也得遭殃。
苏新七借着灯光看到他脖子上黑乎乎的墨汁,怔了下忙说:“你先别动……”
她把手上的鱿鱼和剪子放下,洗了洗手,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正要凑过去帮他擦干净,忽又觉得不合适,就把纸巾递给他。
“擦擦。”
陈鲟受不了脖子湿黏黏的,他黑着脸,舀了点淡水直接泼向脖颈处,冲洗了几遍才罢休,“干净了吗?”
他抬起头,把脖子露给苏新七看。
灯光黯淡,苏新七往前凑了凑,“还有点。”
陈鲟再冲洗了遍,“好了?”
“还有点。”苏新七把纸巾递给他,“擦擦吧。”
陈鲟绷着脸,接过纸巾擦着脖子,墨汁会留色,即使洗净了,皮肤上还是会有淡淡的黑印子,苏新七看他脸臭臭的,又发作不能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陈鲟把纸巾揉作一团,摸摸脖子倒是没摸到异物,他瞥向苏新七,轻轻弹了下她的脑门,“你还好意思笑?”
苏新七瞪他,“谁让你突然碰我。”
她咳了下,掩饰自己的笑意,“早让你离远点,是你自己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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