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卫生院, 苏新七拉着陈鲟去找院长,她把陈鲟的情况说了,院长听完后先给他打了一针破伤风针,之后才帮他清创消毒包扎伤口。
“你这手……”院长帮陈鲟处理伤口时,忽看着他的掌心端凝,好一会儿才抬头问:“指纹都不是很清晰了,经常泡水里?”
“嗯。”陈鲟应得敷衍。
苏新七知道长时间干苦力的人的指纹细节会有变化,陈鲟不做体力活,他的指纹是因为长期泡在水里训练磨没的,他付出那么多,现在却想放弃。
她抿了下唇,看着他掌心里翻着红肉的伤口,问:“爷爷,他这伤口严不严重?”
“再深点就要缝针了。”
院长夹着一团棉花,沾了点酒精按在伤口上,陈鲟微微皱眉,倒是没吭声。
“什么时候划伤的?”院长问。
陈鲟不太想回答,他就想速战速决,赶紧离开,可苏新七盯着他,一脸凝重,他只好有一回一。
“傍晚,四五点?记不清了。”
苏新七皱眉。
“你还挺能忍的。”院长给他敷上药,“这可不是小伤,你们这些小孩,就是仗着年轻,不重视身体。”
陈鲟没心情听教,等院长把伤口包扎好立刻起身。
“明天记得来换药,最近伤口都不要碰水了。”院长叮嘱道。
从卫生院出来,外面已是大夜弥天,玉绳低转。
陈鲟看了看天,说:“我先送你回去。”
苏新七只管低头走,陈鲟愣了下,喊她:“你的车不要了?”
“停在那,明天来取。”苏新七头也不回地说。
陈鲟追上去,“你想走回去?”
“嗯。”
“出来太久,你爸会以为我把你拐走了。”
“你怕了?”
陈鲟听她挑衅似的语气,不由挑眉,“我还真巴不得把你拐回大陆。”
他们抄小道走上环海路,休渔期港内渔船密密匝匝,岸上赋闲在家的渔民搬来桌子椅子,光着膀子坐在外面喝酒划拳侃大山,近两年广场舞盛行,岛上的妇女们闲暇之余也喜欢聚在一起跳上几首歌。
环海路没安装路灯,从居民区往路上看人顶多能看出个轮廓,是看不清人脸的,苏新七走在靠海的一边,她和陈鲟走在一起,也不怕被人看到。
陈鲟双手插兜紧跟着苏新七,他瞧了她一眼,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保持沉默,情绪低沉,刚才她说要走回去,他还以为她是想和他多待一会儿,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我今天没和你说一声就跟你二叔去修船,生气了?”他问。
“没有。”苏新七语气平静,“你帮我家的忙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那是……我没和你说一声就上你家吃饭,你不开心?”
“我还没这么小气。”
“啧。”
陈鲟拉住苏新七的手,等她停下脚步转过身,二话不说把人抱上海港围栏,苏新七没提防吓了跳,坐上围栏后双手搭在他的肩上。
“你干什么,手上还有伤呢。”苏新七低头看他,不满地嗔了句。
陈鲟双手撑在她两侧,仰头看她,“怎么了,情绪不高。”
苏新七和他对视,过了会儿才开口问:“你以前也这样么,受伤了也不管?”
陈鲟这才明白她不高兴的原因,她这么关心他,他自然受用。
“没那么严重,就是看着吓人。”陈鲟举起左手蜷了蜷。
“爷爷说再深一点就要缝针了,而且被铁片划伤很危险,如果运气不好,会死的。”
陈鲟笑,“我的运气应该也没那么差。”
“你有多少运气可以拿来挥霍?万一呢?”苏新七表情严肃,语气凛然,“这不是你第一回 这样了,你以前在泳队受了伤也这么无所谓吗?”
陈鲟眸光微沉,敛起表情,脸上没了笑意。
苏新七知道泳队是他的忌讳,她看着他微沉的脸,心中不安,却也没有打退堂鼓,她抿了下唇毫不迂回地直接点破:“你在消极抵抗。”
“我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会离队,但是我知道你还想回去,也可以回去,你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关。”
苏新七看着他的眼睛,放轻声音说:“我不是非要你回泳队,回不回去是你的选择,就算不当运动员了,你也不能这么糟蹋你自己的身体。”
“像今天这样,万一,万一呢?”她的声音有些抖,显然后怕。
暗夜无光,苏新七觉得陈鲟的眼睛比黑夜里的海还深,她心头打鼓,自觉刚才说的话大概是踩到他的底线了,忐忑之下正要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就听他低声问:“就说完了?”
“哦。”苏新七眨了下眼,“怕说多了你又觉得我圣母。”
陈鲟失笑,往前凑了凑,“你还挺记仇。”
苏新七看他反应不太像生气的样子,不由暗松一口气,搭着的双手也改为勾着他的脖子,“你最近脾气变好了。”
陈鲟蹭了下她的鼻子,“这是夸人的话?”
苏新七点头。
陈鲟隔着咫尺的距离和她对视,“不想知道我的决定?”
苏新七神色犹豫,最后老实说:“想……因为你的决定现在也会影响我的。”
陈鲟心旌一动,凑过去亲了亲她,最后把脑袋搁在她肩上,默了片刻才说:“给我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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