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午去了趟古厝看李叔王姨。”苏新七想了下还是老实说道:“晚上律所有点事,我去处理了下,现在在回去的路上。”
“你现在在外面?”苏父大概是听到了她那边的雨声,不由担心道:“雨这么大,你怎么回去的啊?”
“我……”苏新七顿了下,模棱两可地说:“现在在车上呢。”
苏父理所当然地以为她打了车,稍稍放心,“那就好。”
苏新七听电话里隐约传来母亲的声音,好像在说找不着蜡烛,她不由问道:“岛上断电了?”
“就刚才断的,估计是天气不好,海底电缆出故障了。”
岛上断电,苏新七的思绪一下子飘向了很久以前,她抬眼,正好和后视镜中陈鲟的目光相遇,心旌遽然一动。
“小七啊,这阵子天气都不怎么好,你出门记得带伞,别回去的太晚,等下到了租屋,记得和爸说一声。”
苏新七回神,连应了几声好才挂断电话。
遇上红灯,陈鲟踩下刹车,看了眼导航,上面显示再转过两个路口就到目的地了。
“你爸还出海打渔吗?”陈鲟随口一问。
苏新七像课上被点名回答问题的学生,正襟危坐,“嗯,我妈劝过他,他不愿意退下来,不过他现在很少去公海了。”
绿灯亮起,陈鲟看前面的车动了,踩下油门跟上去。
话题似乎又要不了了之,苏新七不想就此沉默,想了下接着说:“二叔现在不出海了,在渔排上开了餐厅,生意挺好的,你还记得吴锋宇么,他结婚了。”
陈鲟挑了下眉,苏新七见他神色稀松平常,展颜一笑,“这几年沙岛变化挺大的。”
陈鲟不置一词。
苏新七的嘴角渐渐放平,敛去笑容,只剩下失落,“我想……你应该不会想再去沙岛了。”
陈鲟从后视镜中看了她一眼,沉下眼没有否认。
苏新七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小心翼翼地试探实在太过卑劣可耻,明明说好不会打扰他的生活,她还是起了贪恋之心,可很多事情不是她刻意避开不谈就不存在的,何况即使她想逃避,自欺欺人,陈鲟也不见得会允许,他们之间的隔阂、芥蒂始终没有消失。
他们现在这样当真比陌生人还别扭尴尬,又或许只有她一个人在多想,五年过去了,对她,他可能早已心如止水。毕竟现在的陈鲟,有诸多光环加身,他站在世界的顶峰,见过不同的风景,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又怎么会怀念沙岛的海,对一段早已逝去的年少情感念念不忘?
苏新七看着窗外,雨水把城市的灯晕成一幅五彩斑斓的画卷,她的心情却是黑白。
雨声噪耳,车内重归沉寂。
再转过一个路口就到了苏新七住的小区,陈鲟把车停在小区外面,转过头看向副驾。
苏新七解开安全带,回过头看向陈鲟,她的神情已不如刚才明朗,对着他有礼有节地说:“今天麻烦你送我回来,谢谢。”
她抿了下唇,发现自己除了“再见”已无话可说,她拿上包和伞,一手搭上门扣,想了下还是说:“路上小心。”
苏新七身子一动,正要开门下车,忽听身后陈鲟冷不丁问:“为什么用我的照片当手机壁纸?”
苏新七的心脏倏地紧缩,脊柱一僵,不敢回头。
她的脑子里一瞬间冒出了许多否认的说辞,每一条都显得欲盖弥彰,她想来想去就是择不出一条合理的解释,一时间想下车逃走的心思都有了。
车内昏暗,外头的路灯穿不透雨幕,更照不进车里。
“说话。”陈鲟沉声说。
苏新七还是没敢转身看他,她咬着唇,半晌才自暴自弃地开口轻声问:“我冒犯到你了吗?”
她这个反问就算是承认了他的话,她的手机壁纸的确是他。
陈鲟靠着椅背,看着她的背影,眼眸深深。
从离开面馆开始,他心里始终想着壁纸的事,理智和自尊告诉他,没有询问的必要,他们之间早已是过去式,他克制了一路,最后还是败给了内心深处隐伏着的欲望。
她冒犯到他了吗?陈鲟自问,他的心情有点微妙,轮到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的问题了,冒犯会让人感到愉悦吗?
苏新七的手紧紧地按住门扣,陈鲟的沉默像把钝刀,慢慢地在她的神经上磨着,时间被无限拉长,她觉得自己随时都会崩溃,在这种境况下,她反而生出了一腔的孤勇。
既然被看破,那么再隐藏遮掩也无用,倒不如豁出去了,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能比现在更糟糕了。
思及此,苏新七定下心,深吸一口气,看着窗外缓缓开口问:“陈鲟,我们还有机会……重新开始吗?”
黑暗中陈鲟的眼底闪过微光,似彗星划过,他敛起情绪,语气不辨喜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苏新七喉间干涩,手心里沁出了细汗,她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但声线还是不稳,“我知道我没资格提复合,我伤害过你,我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但如果能弥补,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几年我每天都在后悔,是我把我们规划好的未来搞砸了,明明高考前我们还说好要一起去大陆,以后要在一个城市,我连报考的大学都想好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为什么我会不相信你,我怎么能不相信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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