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几乎每次来外祖家时,都要偷偷教她认识一些字,故有此问。
听了丫头的回答,姝眉想明缘由,暗想:下次来,一定给她带来一套笔墨。
但现在远水解不了近渴,于是姝眉转转眼珠说:“你等会儿,我去给你弄来。”
在外祖家,眉眉不说横着走,那也是很有市场的,只要不太出格,干成点什么还是很容易。
笔墨这些东西找别人要不合适,向憨厚的大表哥悄悄弄一些,还是小轻松的。
大表哥王运江住的东厢房,因是上午,阳光还没照进去,门窗虽大开,里面依然显得很暗。
刚到厢房门口,眉眉就看到小方桌前,那个坐得笔直,正在写字的小少年。
全身都透着干净,干净到周身似带光环,让暗沉的屋子也一下子明亮起来。
眉眉心里囧了囧:这不是大表哥,是这段时间被自己迁怒,其实是自己躲羞,一直没搭理的九锁。
大名王索之的九锁,是眉眉外祖父的远方侄儿,家里也只是个普通富户。
他上面四个兄姐俱是早夭,终于得了个他,一家人那真是千娇百宠,唯恐再有闪失,便得了这样的大名和小名。
二人第一次见面,眉眉眼里,在众多黑实憨厚、满身泥巴的皮小子中,略带矜持、干净挺秀如同小白杨般的他,便显得卓然不群。
而眉目如画、肤白如瓷,小小年纪便气质不俗的眉眉,在一群多是腮带两团蜜色红,缩手缩脚的乡下小丫头们中,让九锁觉得她当真是鹤立鸡群。
可能是同为异类遇到了同类,两人从此遂成青梅。
论辈分姝眉得跟王索之叫表舅,只是姝眉从没认过这辈份,只管叫他九锁。
二人没有血缘关系,年岁也都小,因此大人们也不较真。
王索之和王运江都上族学,经常在一起做功课,所以在这儿见到他也不稀奇。
只是想起前一阵子那囧事,眉眉立即想撤退。
这时九锁似有所感,一抬头正见看到姝眉,来不及放下手里的笔,便急急的喊:“眉眉!”
姝眉只好顿步,抬抬小下巴,略带矜持的说:“我找我表哥!”
九锁赶紧说:“才刚堂兄喊他去,有什么事儿我能帮你么?”
看着莫名遭冷遇,这时还掩饰着小殷勤,急于修好的小少年,眉眉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倒行,本来就是自己无理迁怒,还这么矫情,真当自己是7岁稚童了?!
不过她还是狡黠一笑,指指他手边砚台里的墨条:“我想要一块墨!”
九锁呆了下,又赶紧应道:“好!你等会儿。”
然后就匆匆出去。
这次轮到眉眉呆掉了:这是要干嘛?
等看他一手一块抹布,一手一块石头的进来,
姝眉更傻眼了:我去!难道这么个干净到自带光环的少年,要一手用抹布裹着墨条,一手用石头猛砸?我这罪过可大发了!
姝眉忙说:“才刚我说笑的,其实我是想要表哥写些字认认,要不你给我写吧?”
小少年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像在辨真假。
姝眉赶紧把态度调整的越发真诚:“我听舅舅说,你写的字比表哥好,给我写几个呗?”
小少年蓦然绽开的笑颜,让姝眉差点眼前一花。
只见他微红着脸郑重的点头嗯,然后坐回书桌前铺纸蘸墨,一笔一划认真的写起来。
看着他认真投入的侧脸,姝眉不由想起他无辜受迁怒的缘由:
上次她来外祖家和小表妹玩的太嗨,不知不觉从后院溜到外面。
在一块小荒地上,看到不少可以吃的野菜。
姝眉最喜欢姥姥用这种野菜包的大菜饺子,于是姐两兴兴的采起野菜。
采了会儿,姝眉觉得有的野菜不像野生,倒像是有人种的,又觉得谁会种野菜?难道这种不是那种能吃的野菜?
问虽比她小点,却比她更懂稼穑的小表妹。
丫头回说肯定是一样的。
姝眉研究了一会,没看出什么。
觉得反正是没主的荒地,也就继续了。
可等她取篮子回来,老远就听到一阵妇人的高声叫骂,夹杂小表妹丫头的哭声时,就知道坏事了!
只见村里有名的绰号母老虎的王贾氏,正呈茶壶状唾沫星子横飞:“天杀的!黑心肝的!小贱×!把我家的蓖麻秧子全祸害了!也不怕天打五雷劈!~~~~”
王贾氏转眼看到眉眉手里的篮子,三角眼一斜,变了个调儿:“哎呀呀!我说四小姐!你们高门大户的不拿东西当东西,随便祸坏。咱们穷庄户人可指望这活着呢,哎呀呀!这可让我怎么活啊啊!这还是大家教育的小姐呢?!一点不管乡里乡亲的死活!”
伴奏是啪啪拍巴掌声。
姝眉就算两世为人,又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一时又羞恼又惭愧。
内心成年的人不识稼穑,带一小屁孩把蓖麻当野菜薅,就很丢人了,
还被一泼妇编排带累家名声,自己还无力反击,真该钻地缝。
这时姝眉大舅母闻声出来,没她等开口,母老虎扑了过去,就差揪着她衣领子,又不带重样的骂着撒泼。
大舅母赶紧陪笑脸陪小心,见母老虎还是不依不饶,就抓过小表妹狠狠揍起来。
看着哭的越发凄惨的小表妹,姝眉清醒了些,冲过去护着她,一时竟也丢人的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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