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或许就是天意吧,他们两个,注定要纠缠在一起。”莲孤子叹了一句,扭头看身旁若有所思的徒弟,又道:“这世上痴心的不止你一个人,好好珍惜吧,师父不希望再有第二人需要我帮忙准备这血婚。”
穹微身子一僵,明白师父所指之人,待要开口答话时,师父已走远了。
于是一个人在院子里徘徊许久,见旁边屋子里的灯光一直亮着,犹豫了一会儿,正要上前敲门,灯光却乍然熄灭。
“也好。”穹微苦笑一声,转身离去。
绿萝透过窗户缝隙,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夜色里,身子无力地靠在墙上,眼泪在黑暗里看不分明。
三天之后,莲孤子领着封元来到一座小岛的山洞之中,山洞里只有一方石池,池子里是血红的彼岸花汁。
“这是镜阳带人悄悄去冥界采的,差点把那里的地拔秃噜了。”莲孤子站在池边,道:“进去吧。”
封元毫不犹豫地踏进池子里,冰凉的花汁中的寒意瞬间入身体,像是一脚踏入了寒冰地狱。
等到封元微微打着哆嗦坐在了池子里,莲孤子大概是为了缓和凝重的氛围,道:“封元,这一次可是我救了你媳妇,看你以后还有脸没脸再挤兑我。”
封元没有同他抬杠,反而认真道:“莲华,这三天,照顾好小莨。”
“知道了,真啰嗦。”莲孤子看似不耐烦地一挥拂尘道:“三天之后,我再过来。”
彼岸花被采的消息很快传入已然清醒的玉帝耳中,他怒气冲冲来到霜清苑,要莲孤子交出江绡琅。
镜阳已安排人重重守护。
“陛下,”莲孤子站在台阶上,平静道:“那天你之所以冒死冲破屏障,是因为你以为小莨是要把元丹交给那魔头,对不对?”
玉帝瞪大了眼睛,道:“难道不是吗?”
莲孤子摇摇头,道:“陛下什么时候才能尝试着不看身份,而只单单看看江绡琅这个人呢?你们灭了她的族,又数次追杀,可她可曾主动伤害过天庭任何一个人?哪怕你们摆下阵法要置她于死地,她也还是选择放走你们,甚至愿意和我一起为你们寻回七星藤。在无极黑渊的时候,她不是要把元丹交给那魔头,而是准备与他同归于尽!”
玉帝哑然,但很快露出不相信的神情。
莲孤子恨恨道:“江绡琅纵然有心魔,但陛下何曾没有。你并不是看到了罪恶,而是你自己心中本就藏着罪恶,所以不愿意相信一个妖、一个魔,也有悲天悯人、济世渡人的心。”
玉帝满面通红,不只是生气,还是被说中心事的羞愧,道:“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教训朕!”
莲孤子恨铁不成钢似的,叹道:“千万年了,陛下是否有一时一刻,看过、问过自己的心。你的心里,真的还装着苍生吗?”
玉帝如遭雷击,面色灰白,往后一退,想要反驳什么,却说不出话来,许久才颓然转身,沉默着走出了院子。
原本莲孤子已经做好了玉帝会过来纠缠不休的准备,没想到整整三天,玉帝竟然再没有露面。
等到他去山洞通知封元可以出来的时候,封元整个人已经完全看不出一丝血色,像是被一层薄霜覆盖住似的,脸上、嘴唇都十分苍白。
山洞外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一间屋子,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屋外,镜阳带人亲自守卫着。
莲孤子示意封元趴在床上,从一个古老的铜盒子里拿出一根半尺来长的细长铜钉,道:“这浸骨钉原本是地府里用来折磨人的,接下来的过程会很痛苦,你……好好忍着吧。”
钉子缓缓刺入皮肉,封元闷哼了一声,紧咬着牙关再没有发出声音。冷汗瞬间布满了额头,莲孤子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手上下意识要停下。
封元忙道:“继续。”
莲孤子在心里叹了一声,用钉子在封元背部的骨头上划出符号来。钉子擦着骨头的声音在宁静的屋子里十分清晰,一笔一画,封元却只在脑子里回忆着当初在南里城和江绡琅相处的时光。
渐渐的,画面停在锁雪谷后,封元手里捧着那只小狼崽子,温热的舌头舔在他的伤口上。
“那天,我才真正明白了,我从来不适合做什么……林泉上仙,那些规矩,那些身份的偏见……只会渐渐蒙蔽自己的心。我很庆幸……当年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封元一边痛苦地喘息着,一边说出这些话来。
莲孤子知道他指的是哪天,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也应和着他的话:“我也相信,那是最好的选择。你做林泉上仙的时候,还不如现在讨人喜欢。”
封元微微扭头,笑道:“莲华,你有事情瞒着我,对不对?”
莲孤子手上不停,道:“说起来也不算瞒你,只是有的事情连我自己也记不大清楚了。而且,那些事已经没有意义了,有意义的是现在,你在为你心里的人,做你觉得应该做的事。封元,这一次,好好守着她。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也有心魔,小莨的心魔是父母之仇,而你的心魔,是她。”
封元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听懂了后面这句话,又似乎没懂,正要再开口时,背上又是一阵剧痛,莲孤子长出了一口气道:“好了。”
清理好封元背上的伤口和血迹,莲孤子让他穿好了衣服,道:“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就是七月十五了,到时候带小莨去岛后面的山洞。我先过去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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