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得很像你死去的妹妹?”
褐色的瞳孔微敛,像是凝固的糖浆。
他沉默几秒,开口,喉咙有一点发紧:“你都听到了。”
“哈……”得到答案后,她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声音颤抖得如同极度寒冷下不受控制般的战栗。
喷泉的水流开始从平缓变得急促,落下的声音也尤为明显,像是一座微型的瀑布,却依然裹挟着溃败的力量。
穆格拧紧眉头,一言不发。
“所以,你们对我好也因为我长得像你妹妹?我来到你家是你和祝向山做的交易?”她后退两步,已经走到了喷泉的边沿。
步履踉跄,摇摇欲坠。
穆格上前两步,怕她摔下去,刚伸出手想拉住她,却被祝桃狠狠地甩开了。
她如同积压已久的火山,突然爆发般喊了一声:“回答我!”
“是。”
“怪不得你对我这么好,从一开始就着手改变我,是为了让我更像你的妹妹然后哄老爷子开心是吗?”
“是。”
“哈……”祝桃短促地笑了一声,“果然是这样。”
“但是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穆格静静地看着她,好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最起码,你在穆家要比原来的家过的要好的多不是吗?”
“去他妈的好很多!我是一个物品吗?你凭什么替我定义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她的嗓音里发出尖锐的叫声,像是悬崖边被折断了翅膀无路可走的小鸟。
她快速在原地转了两圈,无措又茫然,双手因为极度的愤怒显得无处安放,然后突然揪住了头发,低吼道:“有钱人就可以这样随意摆布别人的人生吗!”
“你听我说。”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她质问,眼睛睁得很大,那双黑亮的眸子里滚动着仇恨,“你给了祝向山什么?让他这么轻易就把我丢到不认识的人家里。”
穆格并不想说破,可是面前的少女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副问不出来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
他想粉饰太平,可是发现说什么都很苍白。
“两个重要的项目。”
“哈,怪不得,不管我怎么样闹你都不松口让我回去,原来,我只是一个被你们随手交易的东西罢了,不配有自己的想法,只能按照你的既定路线成长。”
“我现在这个样子,您还满意吗?”
穆格看着她,“你不必把事情想的这么不堪。”
她突然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领,仰头看着他的眼睛,“你看着我,我想知道,你对我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
穆格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指尖攥到发白,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她颓然松手,后退一步,“我明白了。”
他一直都是这样,变的只有她自己罢了。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她不肯听话,他就用强硬的手段镇压,逼着她改。
后来,她变得乖巧懂事,他就不吝于释放些许同情与怜悯,却让她误以为是爱。
他多善良啊。
将她从地狱里拯救出来,然后给了她一个美好而虚幻的天堂。
他甚至还觉得她应该感激涕零,甘愿伏地,并且对他感恩戴德。
祝桃点着头,脸上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好,很好,真的太好了。”
她不想再面对他这张脸,转身就想跑。
可是她忘记了自己已经退到了喷泉的台阶,脚下被绊倒,她向后仰去。
“啊——”
穆格当机立断上前两步,却只抓住了她的胳膊。
脚下的大理石台面溅上水,湿滑不堪。
他也没有稳住身形,被她一起拖了进去。
这个喷泉很大,不亚于一座小型的游泳池。
祝桃虽然会游泳,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慌乱之中,还是呛了水。
穆格将她从水下抱上来,她剧烈地咳嗽了很久,脸也变得通红。
肺里火辣辣的,好像被点了一把火,烧的她整个人都不清醒了。
湿漉漉的裙子打湿以后紧紧地贴在身上,皱皱巴巴的,像是一条晦暗的抹布。
穆格身上也湿透了,将头发捋到后面,轻拍她的后背,等她缓和了一些后,从地上抱起来,“先回去换件衣服。”
她手脚并用地在他怀里挣扎,“放开我!”
“听话。”他不容置喙地说道。
“我最讨厌从你嘴里听到这两个字!”她尖叫道,“滚开啊!”
可是不管她怎么挣扎,男人抱着她的手臂纹丝不动。
她气到不行,又抓又咬,将他的肩膀咬出了一个深深的牙印,还流了血。
最后因为身上的水,直接被稀释开来。
可是他依然无动于衷,仿佛她的一切愤懑都影响不了他。
祝桃突然放弃了挣扎。
穆格低头看了一眼,少女紧闭着双眼,眼泪从眼角溢出。
她的表情很伤心,甚至比之前被祝向山打了一巴掌的时候还要难过。
她穿着最喜欢的衣服,满怀少女心事奔向为她屠过恶龙的王子。
沿途有鲜花为她引路,小鸟为她高歌,蝴蝶装点她的长发。
她欢欣鼓舞,兴高采烈。
以为这条铺满鲜花的路上,尽头会是春暖花开。
可是,他冷眼看来,击碎一切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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