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眼睛最清亮,小耳朵也最灵敏,经常能知道大人们不清楚的秘密,被檀悠悠哄着,什么都说给她听。
哪家的媳妇最懒,三天不洗脸不梳头,用过的碗筷随便冲冲继续用,家里从来不清扫;哪家的媳妇最馋,背着公婆男人偷肉吃挨了打;哪家媳妇做饭好吃又干净;哪个小庄头欺软怕恶,发放钱粮的时候私藏东西;哪块地最肥,哪棵树结的果子最甜,夏天河边的老柳树会长好吃的柳树菌,炒或者溜、做汤都很美味。
檀悠悠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翻出个烤好的红薯递给做事最好的孩子,再不时为夏天才能吃到的柳树菌吸溜一口口水,想着以后一定要美美地尝一顿。
裴融闻讯赶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他的小妻子坐在火堆旁,脸红扑扑的,笑靥如花,左手一把大茶壶,时不时往嘴里喂一口水;右手一根长铁钎,铁钎上穿一串谷雀翻着烤,不时拿起来仔细观察一番,再洒点佐料。旁边围着一大群脏兮兮的孩子,个个都是眼睛发亮,哈喇子长流。
裴融板着脸走过去,那些孩子看到他,顿作鸟兽散,片刻功夫跑得半个人影都不见。
檀悠悠飞快地把茶壶藏到身后,一本正经地烤着谷雀,端庄地道:“夫君来啦,我在给您准备晚饭呢。”
裴融一言不发,走到她身后掏出茶壶,垂着眸子凝视着她:“可有女子这般喝茶?”
这是男人的喝茶方式!而且还是那种很不讲究的!这个女人不但这样喝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干!是可忍孰不可忍!
檀悠悠垂着头,很小声地道:“可是,我总不能在这里支张桌子,再把茶壶茶杯的弄一堆在这里搁着啊。那样的话,要劳动很多人,大家都在忙着修房子,不该为了这种小事耽搁,而且这些孩子就不愿和我亲近了。”
“你不需要和他们如此亲近。”裴融不认为有这个必要,和善待人是一回事,没有尊卑上下又是另一回事,尤其这种不顾形象礼仪规矩的事,更是要不得,“若有不便,可以暂时不喝茶,回房再喝,像你这样,成何体统?”
檀悠悠没吱声,沉默地烤着她的谷雀。注定无法统一的观念,实在不必强求相同。
裴融见她不出声不辩解,反而觉得不自在:“你是不是不服?”
檀悠悠嫣然一笑:“没有,夫君说的都是对的,我以后一定注意。我呢,其实只是想要让这些孩子帮我做点事,再寻个做饭好吃又干净的媳妇子罢了。”
说到厨娘的手艺,裴融忍不住皱起眉头,好几天都没睡好引起的头痛更加严重,没吃饱的肠胃也在一抽一抽地不舒服,而且因为某种难以言说的原因,心情也莫名郁燥。
“想换厨娘可以和我说,我会安排庄头去办。”他板着脸说完这一句话,就见檀悠悠收回穿着谷雀的铁钎,垂着眼认真观察谷雀是否烤好了。
而那一串谷雀,烤得金黄酥脆的肉质上冒着少量油脂泡泡,偶尔可见盐粒,瞧着就让人垂涎三尺。
熟了!而且烤得恰到好处。
裴融下意识地想着,端严地等着檀悠悠拿谷雀给他吃,却见檀悠悠慢吞吞撕下一条谷雀腿塞进自个儿的嘴里,慢吞吞吐掉骨头,评价:“不错,好吃,酥脆,香!”
再后来,裴融眼睁睁看着檀悠悠独自吃了两只烤谷雀,再把整串谷雀分给那群小孩子,始终也没给他半口,便板着脸道:“你不是在给我做晚饭么?”
第107章 少奶奶想尝鲜
“夫君饿了吗?”檀悠悠在火堆下方的灰烬中掏出个红薯,也不剥干净,就这么递过去,眨巴着眼睛抱歉地道:“烦劳夫君自己剥一剥呢,我的手还没好。”
红薯已经烤熟,外皮焦黑沾满炭灰,想要剥干净势必把手弄脏,裴融皱起眉头,不想接。
“哎呀,好烫好烫!”檀悠悠将红薯左手抛右手,右手抛左手,如此再三,终于扔到地上沾了泥灰。
“夫君,我不是故意的,太烫了……”檀悠悠吹着自己的手,无辜又内疚,“我另外给你找一个,这个弄脏了。”
裴融没出声,难道他的晚饭就是烤红薯吗?这不对。
檀悠悠认真地在炭灰里扒拉许久,只刨出三四个半生不熟的红薯,便内疚地道:“夫君,其他没熟。怎么办啊?”
裴融看她折腾这许久,本已觉着烤红薯也认了,好歹有点吃的,现在却连烤红薯都没了,免不了加倍失望和饥饿,于是脸色更加严肃板正。
“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给您弄一碗。”檀悠悠耷拉着肩头往厨房方向去,不时抬起手吹一吹掌心,仿佛是被烫伤了。
“站住!”裴融板着脸朝她走去:“是不是烫着了?”
檀悠悠把手藏到身后:“没事,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裴融也不指望她做什么饭了:“算了,稍后有什么吃什么,我不饿。回去让他们寻些鹅油给你涂上,治烫伤不错。”
“夫君对我真好。让你饿着肚子,我特别难受。”檀悠悠感动极了:“这样,夫君嫌弃吃谷雀吗?”
裴融板着脸莫测高深地注视着她:“嫌弃?”
用的是疑问语气,但是檀悠悠不打算听懂,遗憾地道:“嫌弃啊?真可惜……我还打算想法子给您弄点尝尝呢。不喜欢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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