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悠悠坐在廊下有一搭没一搭的往院子里丢谷子,几只大白鹅自顾自地啄食着青草和谷子,压根不看她一眼。两只猫蹲在树上警惕地打量着这些不速之客,有心想把它们赶走,又觉着这货太陌生,个头也不小,不敢轻举妄动。
潘氏拎着食盒走进来,先就被吓了一跳,随即就笑了:“我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呢,满京城只得你家往正院里养大白鹅,这拉了屎多脏啊。不过这东西看家护院是真好,你是个懂行的。”
檀悠悠低着头不出声。
潘氏走过去看她:“怎么不出声?真的丢魂啦?我又给你做了香酥鸡呢,这会儿皮脆肉香正好吃。听闻你接连吃了好几顿清粥,要不要尝尝?”
檀悠悠猛然抬头,潘氏果然又被吓了一跳,指着她的眼睛震惊得掩饰不住表情:“你,你,你怎么成了这样子?”
檀悠悠无奈地靠在廊柱上,嘶哑地道:“为了他呗。”
潘氏心疼又钦佩,凑过去小声道:“你二哥刚才使人回来报信,说是今儿早上郭阁老见了他,跟他说了俩字,平安。你二哥仔细一琢磨就懂了,忙着使人回来给我报信,让我和你说,向光一定没事,让你把心放回去,耐心等待。”
这消息又比寿王妃的消息更进了一步。
檀悠悠是真的放松了,二话不说,打开食盒抓住香酥鸡就开撕,一口咬下去,一条鸡腿立时去了小半,唬得潘氏叫道:“你小口些,别噎着!”
檀悠悠一边咀嚼,一边眯缝着眼睛冲着潘氏笑,潘氏被她笑得心都化了,便只是摸摸她的脸,嗔道:“你啊!”
花氏却又快步走了进来,道:“悠悠啊,神婆来了,马上给你收魂压惊……”
檀悠悠生无可恋地把鸡腿放下,眯缝着眼睛站起身来,僵硬地往前走。
花氏不好意思地冲着潘氏一笑,轻言细语:“外头都说你得了失心疯,收魂压惊之后才好出门交际,不然咋办?”
檀悠悠低头不语任折腾,做女人难,做裴坑坑的女人更难!
神婆又唱又跳又烧香又做法事,最终庄严地当众宣布,裴少奶奶已经回魂并恢复正常,只需静养几日就与平常无异。
看热闹的女邻居们说完祝福的话,拿着花氏赠送的小谢礼心满意足地离开。檀悠悠瘫在躺椅上一动不动,不用猜也知道,等到午后,整个白云巷就都知道裴向光的老婆好了。再等到傍晚,整个京城就都知道她恢复了正常。
然而等到午后,她没等到寿王府送来的好消息,却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大腹便便的王瑟被一群仆妇侍女簇拥着走进来,温婉可亲中恰到好处地带了几分同情关心:“悠悠你还好么?我前几天有些不大舒服,一直卧床养着,也没听说你们的事,直到昨天才晓得这件事……”
檀悠悠还没来得及表态,罗衣就在一旁轻言细语地道:“我们皇子妃为大学士守着孝,又有了身孕,寻常不出门,也不过问外头的事。小皇孙有些调皮,皇子妃吃不下东西,孝期又不能吃荤腥,时常都要卧床养胎……
昨天才听殿下说起这件事,皇子妃立刻请求殿下帮忙。殿下说早就把这事儿禀告给陛下了,也据理力争的,陛下一定会秉公处理,他也一直都有看顾裴公子,定不会让裴公子吃亏。皇子妃这才踏实了些,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您,这便又求了殿下,让她来看您。”
檀悠悠眯缝着眼睛,冷笑再冷笑,这对夫妇真是臭不要脸,难怪凑成了一对,果然绝配。
王瑟见檀悠悠不出声,便担心地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柔声道:“这是被惊吓着了,还没缓过来?我求殿下给你请个御医吧?”
王瑟的手又冷又湿,檀悠悠觉着仿佛是那条被她打死的毒蛇,在她额头上爬过去一样的,于是嫌弃地打了个冷战。
王瑟注意到了,不但不收手,反而更加亲近地检查她的眼睛:“这眼睛也该看一看,怎么就成了这样。”
杨慕云看不过眼,说道:“不敢有劳皇子妃,寿王府送来的大夫和才刚走的神婆都说了,静养几日就好了。今天来探望的人太多,这迎来送往的,也不好静养。”
王瑟脸色微变,强撑着道:“表妹这是怪我打扰了悠悠吗?”
花氏赶紧打圆场:“当然不是了,皇子妃来探病,那真是天大的福气和荣耀。小姑是直性子,她是把您当成至亲,向您诉苦呢。”
杨慕云口是心非地道:“就是这样的。皇子妃千万别和我计较。”
王瑟微微一笑,握了杨慕云的手温柔地道:“怎么会呢?我没有姐妹,打小和你最亲近。你小时候总喜欢跟在我身后跑进跑出,吃了什么得了什么,高兴不高兴都要告诉我,夜里也总缠着想和我一起住,觉着我是世上最好的姑娘,谁也比不上我。我一直都记着的。”
杨慕云心虚地看一眼檀悠悠,哼哧着道:“我那时候不懂事。”
王瑟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很快恢复正常,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表妹是说和我亲近错了啊?”
杨慕云道:“不是这个意思啦,我是说,我其实性子很不讨喜,娇蛮霸道不懂事,只顾自己喜欢不管别人的想法,给皇子妃添了许多麻烦。还好您不计较。”
“我怎么会计较呢,你是我的妹妹啊……”王瑟的声音越来越小,神色也越来越落寞,呆呆地坐着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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