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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素此时觉得舒服多了,乖巧的爬到矮榻上。她今日换了一身深交领,系带千缠百绕,没有琥珀伺候,解起来极其费力,李容渊看了一眼便按着她的手,仔细替她将外衣解下来,阿素庆幸里面还穿着一身的中衣,李容渊还要再解,她急忙按着领口,拉上被衾,小心翼翼道:“冷。”
    李容渊见她躺好,才重又熄灭了灯,坐在她身边掖好被角道:“睡罢。”
    一片黑暗中阿素望着他模糊的影子想,他不用睡觉吗。
    见室内的灯重又熄灭了,饮澜才松开偷偷扒开的门缝,捂着胸口想,这到底是谁伺候谁。
    然而那一夜阿素睡得极浅,梦里年幼的自己躲在阿娘身后,正望见阿耶血肉模糊的尸首,她只觉得一颗心都被攫住了。阿素猛然睁开眼,大口地喘气。自从入宫见到裴世子,她无一刻不担心前世自家那件祸事又要重演。幸好方才只是一场梦,阿素渐渐平静下来,攥着被衾慢慢坐起来,抱着臂膀,只觉心有余悸。
    似是听到了响动,帐幔里的人似乎起了身,阿素心下一紧,惊扰了他休息,这下可闯了大祸。
    第21章 值宿   她恋恋不舍地望着碗底,又仔细添……
    阿素慢慢缩回被衾里,闭上眼睛,想装作睡熟的样子,却隐约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越过她的头顶,接着周围便亮了起来。
    黑暗带来的恐惧瞬间褪去,阿素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正见李容渊掌了灯,赤足走到案前坐下,展开一幅帛卷重又读了起来。阿素松下口气,这么想来应不是被自己扰到,而是有公务未完,他向来勤政,夙兴夜寐,倒也并不奇怪。
    她向来怕黑,此时有了光亮反而犯上些困意,然而她究竟该睡还是不睡,阿素犹豫了片刻,想起自己如今处境,决定做个称职的使女。只是她刚披衣起了身,李容渊便蹙眉望着她道:“你去取一碗牛乳来。”随后又淡淡道:“要一点蜜。”
    他语气冷淡,之后埋首案卷,再不多看她一眼,阿素默默应下了,踌躇向外走去,心道他什么时候爱用这甜食,况且三更半夜,又到哪里去寻牛乳?好在她方推开房门,便见饮澜与另一位少女迎了上来,想必一直守在外间,听了阿素传的话,相互对视了一瞬,未多言便干脆地去了。
    阿素等了一会,果然见饮澜托着一方食案回来,上面天青的瓷盏中盛着浓白的鲜牛乳,似乎还带着甜香,一旁碧青的碟里是金丝果蜜。阿素小心地捧过食案,缓缓走到李容渊身前。
    他原本生得俊美,烛影摇曳,更显得五官深邃。未束发,唇角微翘,藏在垂发丝里,狭长的凤眸转了一圈直落在她身上。阿素赶忙将食案呈在他面前。李容渊取过金丝果蜜淋进牛乳中,端起天青盏微微抿了一口,似是有些满意,便递在她面前道:“喝下去。”
    阿素措手不及,下意识放了食案,接过那碗加了蜜的牛乳捧着手里,李容渊带着命令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阿素无法,只得捧起瓷盏小口喝了起来。新鲜的牛乳味道极佳,又是加了蜜,虽一开始被强迫,但喝完了一盏颇有些意犹未尽,她恋恋不舍地望着碗底,又仔细添了舔嘴唇。
    李容渊眸色一深,下一瞬目光又重落在案卷上道:“去睡吧。”听得出他语气中的不耐,阿素知道定是嫌弃自己在这里碍事。好在她向来有自知之明,从善如流地退了下去,重新爬上矮榻,拱进被衾里。
    大约是那牛乳有安神的功效,这一次她一挨榻便觉得睡意弥漫,和着远处书案前的微光,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如今是冬日,承天门每日五更三点放鼓契。阿素朦朦胧胧醒来的时候隐约听见晨鼓报晓的声音。此时坊门已开,常参的官员皆应预备好出门入宫。她尚且记得自己职责,顶着睡散的乌发挣扎着爬起来,正见室内藻井下李容渊长身玉立,已换好了朝服,腰悬鱼袋,饮澜取了梁冠,另一人替他簪上,是穿戴整齐要出门的样子。
    见阿素此时才醒,迷迷茫茫拥着被衾,饮澜斥道:“愣着作什么,快些起。”
    李容渊转身向外,淡淡道:“让她睡。”
    饮澜默默瞪了她一眼,阿素得了赦令如释重负,昨日闹了半夜,困意上来,倒头又埋入被衾里。
    再醒来的时候已过了辰时,阿素睁开眼的时候正见朱雀坐在她身边,笑道:“娘子可是累着了,如何这般贪睡。”
    阿素赧然,她第一次值夜,未做什么事情,反而比正主睡得早,起得晚,大约以后那人便再不许她来伺候了。
    像是知道她所想一般,朱雀不再追究,命人收拾了矮榻,领着她又回到了那间静室。琥珀抱着白团子正等着她,果然如昨日所言,今天朱雀真将琥珀接了来。不仅如此,还将原先她住在西苑惯用的物件都送了过来。
    阿素心道,看来是要让她在此常住。见她睡得乌发散乱,琥珀先伺候她洗漱,重又帮她梳发。朱雀仔细查验了她肩上的鞭伤,又抹了些那淡色的药膏,凉凉的,也不知是用什么方子制成,伤口愈合得很快。
    阿素好奇问出口,朱雀但笑不语。
    然而第二日夜里李容渊依旧要她去值宿的时候,阿素便有些搞不懂了。而饮澜已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仔细交代了些注意的事项,便眼观鼻,鼻观心地退下了。
    在他身边守了几夜,阿素便发觉李容渊规矩极多,譬如每日雷打不动的一碗牛乳,他只尝一口,剩下大半倒赏给了自己。幸好在饮澜的提点下她未曾再出过什么错,连穿衣戴冠也学得有模有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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