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阿素的身份,坊间多有猜测,甚至有流言说此女本为驸马私生女,长公主为了夫妻和睦才认下了。安泰气得头痛,沉声道:“夫君何等君子,竟被如此诋毁。”元子期却不甚在意,专注手下,将宫中送来拟封的邑号都划了,微笑道:“这些都不好。”
因阿素之前的封号“永宁”有些忌讳,又与苏樱华的封号“长平”做一对,安泰执意要为她再选封号,故而宫中送来许多备选,此时她接过那册子来一看,其上都是朝中大学士极尽溢美之甄选,元子期学识凌于其中任何一人之上,为女儿重选封号极为慎重,看不上也是自然。
如此,安泰笑道:“那便由夫君拟一个罢”
方才见元子期神色,安泰知道他早已有了主意,果然听元子期笑道:“阿仪觉得'宝福'如何?”
安泰“扑哧”一声轻笑出口,以帕掩口,忍俊不禁道:“难不成夫君思考了半日,就想出这么俗气的二字来,那你自己去问,我们的女儿却是愿不愿意。”
果然唤来阿素,一听“宝福”二字她就忍不住嘟起嘴,一副不甚喜欢的样子,转而望向元子期,却听他叹道:“珍宝复得,是我与你阿娘的福气。”
阿素闻言眼眶微红,知道这质朴的二字实是凝着耶娘的深爱。”忽然有些哽咽,阿素小声道:“能认回您和阿娘,也是我的福气。”
元子期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再这言,我的宝儿傻乎乎的,可不正是应了傻人有傻福之言。”
阿素气呼呼地抬头瞪他,元子期却以拇指揩干她的眼泪,低声道:“时间竟过得这般快,想来上次这般为你挑选邑号,还是在你方满周岁之时。如今,乖女已长得这么大了”
于是这邑号之后便真正定下了。此时元子期悄然迈入香室之时,正见新晋宝福县主双手握住玉杵,费力地将玉臼中溢着异香的木片舂成粉末。
一旁的炭盆燃得很旺,映着少女娇艳的面庞,红扑扑的,甚是动人。胡榻上扔着一条毛领子,元子期原以为是爱女贪凉丢下的,想捡起来给她披上,走近些才见那毛领子听见人声,竟竖起两个小耳朵,舒展起团成一团的身子,嗖得一声钻到榻下去了。
原来竟是个活物。见元子期讶异,阿素停了手,甜甜一笑道:“这是阿兄抓给我养的白狐狸。”说完又吃力地举起玉杵,小声撒娇道:“手都酸了。”
元子期不说二话从她手中接过玉杵,阿素乖觉起身让开,看元子期撩起袍服下摆,盘腿坐在地上烤干的蒲团上,屏息凝神为她捣这香片。
这是她从小惯会的偷懒手段,对付耶娘百试百灵。此时立在元子期身边,望着他专注的样子,阿素自告奋勇,贴心道:“我给阿耶锤背。”
只是手下全无章法,阿素糊弄着捶了一会,便听元子期笑道:“都说女儿是耶娘小棉袄,我家倒似养了只小猫。”
知他是说自己捶背像挠人,阿素赧然,却见元子期从玉臼中拈起一点香粉闻了闻,轻声道:“是做什么?”
阿素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也不知怎么,近些时日总觉得困倦,打不起精神来,想配些提神醒脑的香丸来。”
元子期闻言即刻试了试她的额头,低声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阿素想了想,挣开他道:“别的倒没什么。”
元子期沉声道:“一会请医正来看看。”阿素最怕苦药,望着他的眼神都发怯,元子期顿时心软,哄她道:“也不一定就要开方子吃药。”
阿素为了让他忘掉这事,拽着他衣袖道:“阿耶看看,这醒脑丸的配得对不对?”
元子期叹道:“这香方本是无错,但是用在夏时,如今三九寒冬,哪里去寻鲜薄荷。你投机取巧以冰片代替,却不知冰片性寒凉,与其相冲。”
阿素此时才知自己犯了错,只是这方子她已调了一半,重做倒是费事。见阿素攥着衣角,有些无措的样子,元子期话锋一转,微笑道:“只是将错就错,也不是没有补救的方法。”
见爱女闻言双眸发光望着他,元子期起身,挽袖从身边的嵌螺钿多宝格中重取了几味香来。阿素则乖乖坐在一旁的胡榻上,一手抱着白团子,一手托腮望着他英挺的身影。
忙碌了半个时辰,元子期将捏好的香丸收进一支细颈的玉瓶里,想递给阿素,转身却发觉胡榻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歪倒着,搂着白团子睡得正香甜。
元子期心中一沉,悄悄走过去,见爱女面颊带粉,纤长的睫毛垂着,呼吸倒均匀,虽看似没有异样,他心中忽然有些发沉,指尖怜惜地抚上爱女的面颊,却听身后安泰笑道:“说是要你管管她,怎么两个人都不见影?”
元子期转身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安泰轻轻走到他身旁,一同望着阿素,安泰低声疑道:“怎么?”
元子期替阿素掩好薄衾,半晌方道:“去请鲜于医正来看看,冬日虽易困,但也不至如此疲累,这般气虚,即便无病也需好好调养。”
安泰闻言也唬了一跳,即刻吩咐身边萦黛入宫去。然而她另有一事相告,轻声道:“方才宫中递了帖子来,说午后德妃要来府中探望。”她总疑心这事与元子期今日心事重重有关,试探道:“夫君可知道?”
元子期微微颔首。
安泰话音方落,阿素扇子似的睫毛便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其实方才阿娘入内的时候她已经转醒,却想听耶娘再多说几句,此时听闻德妃要来,一颗心不由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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