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素下意识想走近,李容渊却眼疾手快将她捞入怀中。阿素不安地挣动了一下,李容渊扣着她的腰,厌恶地望了眼那妇人道:“将你做过的事,再讲一遍。”
那妇人似乎极怕李容渊,此时连哭也不敢哭,老老实实将前情细细讲述。
阿素只见她以粗糙的手抹了把沟壑纵横的面颊,泪眼模糊道:“娘子当真是命苦。”
阿素心中一惊,却听她抽泣道:“十五年前,奚娘与公主前后诞下一女,是她指使老奴,将娘子与五娘换了去。”
耳畔轰鸣一声,阿素身体发软,若真换了去,如今的自己才是耶娘的亲女,那之前的自己,又是谁?
感到怀中人一阵阵发抖,李容渊牢牢将她抱着,握着她的手,低声道:“莫怕,九哥哥在。”
说罢面色沉沉望着孙大娘道:“你且从头到尾细讲,不许有一丝遗漏。”
孙大娘不敢违逆,断续讲述道:“老奴原与奚娘同为公主府奴婢,又有有同乡之谊。奚娘平素会做人,她是公主身边最得脸的侍女,地位高却不摆架子,得了赏赐总分给旁人,老奴也常受她恩惠,因而关系近些。”
靠在李容渊怀中,阿素逐渐恢复了些气力,闻言却知,所谓关系近些,说白了便是受了奚娘的钱财,因而替她做恶事,心中不由鄙夷。
孙大娘自不知阿素所想,自顾自道:“然那时老奴便知,奚娘是个不安分的。奚氏曾是高门,奚娘生得貌美,又读过书,自然不甘为奴婢,但老奴原以为她不过想向公主求个嫁人脱贱籍的恩典,却没想到,她心气竟那般高。”
“那时公主与郡王成婚未久,有孕不便,她便在公主面前暗示,应在身边的侍女中选一位收房侍候,公主未许。之后三年,自得了小世子,公主与郡王未再有子嗣,竟真叫奚娘劝动了公主,与郡王提了此事,却被郡王回绝。”
“原以为她由此会消停,却没成想一次酒宴,她铤而走险,在酒中下了药,竟想趁机勾引郡王,却被识破,郡王拂袖而去,却有酒醉的沈侍郎误闯。”
阿素闻言不由惊异,此前她隐约看出奚娘对阿耶有情,却未想到她竟如此大胆,而这之后的事她也听琥珀说起过,奚娘与沈侍郎成了事,有了五娘。
果然,又听孙大娘道:“而待奚娘发觉,为时已晚,生米成了熟饭。更兼郡王震怒,要逐她出府。老奴只记得那时奚娘惨白着脸在公主面前跪了许久,说沈侍郎原配蓝氏善妒,必容不下她,请公主将她留下。公主最终未忍心将她逐走,只不许她近身伺候,为了此事还与郡王起了争执。”
阿素与李容渊对视一眼,只听他沉声道:“姑母那时太心软,若将她逐出去,也没有后面的事了。”
微微叹息,阿素屏息凝神,听孙大娘继续道:“只是奚娘也未想到,两月之后她却发觉自己有了身孕,沈侍郎上门提亲,公主也留不得她,只能为她置了嫁妆,要将她嫁到沈家做妾。”
“自那之后,老奴便瞧着奚娘真的心灰意冷,人也有些恍惚。此时又逢宫中尚药局为公主诊出孕相,郡王极欢喜,两人和好如初,越发恩爱。旁人虽瞧不出,老奴却知道,那时她越发癫狂。”
闻听孙大娘语气渐沉,阿素不由悬心,见她干裂的嘴唇开阖道:“又过一月,奚娘找到老奴,给老奴一笔钱财,让老奴将一张符放在公主枕下。老奴猜想,这符大约是会令人流产,失了孩子,若是如此,哪有命活,自然不敢受,奚娘无法,只得自己悄悄潜入公主房中,放了这符。”
“当晚公主便有出血迹象,疼痛不已,郡王焦急命人入宫求医。大约因为过了咒气,同有身孕的奚娘也是一般症状,幸得尚药局医正圣手,将两人的孩子都保住了。”
阿素心中发沉,手却一紧,蓦然垂眸,发觉李容渊已与她十指相扣。
未料到前尘竟有许多曲折,阿素只得打起精神倾听。
孙大娘继续讲述道:“之后又五月,奚娘于柴房中先产下一女,后三日,公主也得一女。那日老奴去看奚娘,她许以重金,求我做一件事……”
说到此处,孙大娘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阿素似有所感,颤声道:“她是求你,悄悄将两个孩子换了,是不是?”
说这话时,阿素的身子也有些发抖,孙大娘不敢答,只听阿素冷道:“先前你不是不愿为奚娘做事,为何这一次为何竟答应了她。”
孙大娘瑟瑟伏地,一面扇着自己巴掌,一面嚎啕道:“老奴鬼迷心窍,贪图她许下财帛,这才铸成了大错,娘子饶了老奴罢。”
阿素打断她,缓缓道:“这先不论,你究竟是如何将两个孩子置换?“
孙大娘抹了抹泪道:“这也不难,公主难产,危在旦夕,郡王日夜守候,新生的小娘子只有奶娘看顾,我悄悄将奚娘的孩子藏在怀中,支开奶娘与侍女,半刻便换了包裹。两个奶娃娃皆生得美,眼下又都有一点朱红的泪痣,奶娘回来也未发现端倪。”
阿素的呼吸顿时急促,若孙大娘所言无差,那如今……望着李容渊,她哽咽道:“原来我不是……”
似知她所想,李容渊紧紧握着她的手,轻声道:“不,你是你阿耶与阿娘的亲女。”
阿素含着雾气的黑眸睁得大大的,极惊讶地望着他,李容渊轻轻吻去她颊边的泪水,低声道:“如今我方知,你不是上错身,而是魂归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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