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兰心中早就想摆脱这桩婚事,表面上装作受伤的样子,说:“母亲,请您为我做主退婚吧。”
崔氏急道:“这如何使得,你小孩子不懂。你放心,你父亲定不会让你受了委屈的。”
顾若兰眉宇带愁,却倔强地说:“我就是剃了头做姑子,也不要嫁诚国公世子,请母亲为我做主!”
顾若兰起身盈盈下拜,崔氏连忙将小女儿扶起来,搂着心肝宝贝地叫。
正说着,李嬷嬷来报,说是宫里皇后的年节赏赐到了,可是侯爷和大爷都出门去了。
原来每当腊月,各家大臣勋贵都往宫里送节礼,而宫里也会根据大臣勋贵家的功绩和受宠程度赏赐,所谓礼尚往来。
崔氏连忙让李嬷嬷先亲自去招待宫里出来的赏赐太监,又让另一个王嬷嬷去找小厮快去找回男主人,再让大丫鬟带人去准备香案接受赏赐谢恩,自己就带着女儿更衣梳头。
昌宁侯府忙活了半天,终于也受了丰厚的赏赐,宫里也少了给借住在昌宁侯府的尹羲赏赐,因为今年尹翔和少年燕王一起立了大功。
顾峰回到屋里,崔氏禀退左右,亲自为他更衣,向他问起诚国公府的事。
顾峰心头有些恼怒,说:“从前我见那徐谦,挺好的一个孩子,没有想到……”
崔氏惊道:“这还真有其事不成?”
顾峰才说起诚国公夫人娘家的事来,听说李氏疼爱侄女之极,但是李氏也没有想让侄女嫁给徐谦,只怕是两个少年男女事未机密被下人得知才传了出来。
顾峰解释完了,又宽慰妻子:“诚国公已向父亲保证,会妥善处理李家姑娘的事,两家的亲事不会生变。”
崔氏心中已有点主意,斟酌一二才说:“大爷,麻烦的是咱们女儿不乐意了。”
顾峰挂心女儿,关切道:“若兰怎么了?”
崔氏才将顾若兰不惜剃发出家也不嫁进诚国公府的事说来,顾峰最疼爱这个才貌绝世的小女儿,忧心道:“这如何使得?若兰素来乖巧,怎么为此执拗了去?”
女儿家退亲就是一个污点了,甚至是奇耻大辱,一旦退亲就再难有同等人家与她说亲。
崔氏道:“这事能怪若兰吗?此时李夫人娘家败落,这女人没有显赫的娘家之后,性子就难免左些。她左右不了旁人,但是儿媳不是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吗?现在我们家为了她侄女的事闹上门去就是打她娘家的脸,也是打她的脸,将来若兰嫁过去,婆媳之间能没有龃龉?咱们若兰能受那个苦吗?”
顾峰蹙着浓眉,道:“没有那么严重吧?”
崔氏脸上挂着深宅妇人特别的意味深长的哂笑:“这大宅门里的事,大爷是男人才不太清楚。咱们家是因为婆婆到底不是大爷的亲娘,公爹不偏倚,大爷自个儿又出息,我娘家也还顶用,所以才彼此客客气气。放在别人家,是绝没有这么好办的。这事儿若兰都能想到,所以才跟我哭求,大爷是没有见着孩子,她都让红绫拿来剪刀要绞发,我从未见过她如此气愤决绝。”
顾峰吓了一跳:“若兰没事吧?”
崔氏拉住顾峰的手,宽解道:“还亏得我们都劝止住了,可我瞧她那样子,是绝计不肯嫁去徐家的。”
顾峰轻哼一声,拂袖转身去坐在坑上,说:“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兰难道不知么?她小小年纪又懂什么,你是她亲娘怎不好好教导于她?”
崔氏端上茶去,小心赔着笑,说:“你怎么亲疏不分了起来?这事儿明明是诚国公府治家不严之过,如何能怪我们娘儿俩?要我说,诚国公府便是有这事也不该外泄出来,若是首尾收拾干净,那还是个能为的人家。可这弄得不三不四的,算个什么呢?就算诚国公府门第高,从这事看出来,那世子不过凡夫俗子,我看也配不上咱们若兰。我想着索性退了这门亲事。”
顾峰尖声道:“退亲何等大事,如何能提?!”
崔氏忙道:“大爷息怒,先听我说。早两天,我去娘家走动遇上了同去走动的表嫂,听表嫂说娘娘打算给燕王选妃,我姑妈家好几个侄儿也都未定亲事。”
崔氏的姑妈就是王皇后的生母,他们既是承恩公府又是开国魏国公府,王皇后的兄长也是带兵之人。
原来当时皇后派下赏赐,顾若兰好奇地提起皇后娘娘,称小时候她见过,这让崔氏动了心思。
女儿这门亲事是四年前昌宁侯和尚在世的前任诚国公有了意向,问过顾峰和现任诚国公后定下的,崔氏当时觉得诚国公门第高,定一个娃娃亲也无防。
顾峰心念一动,喝干了杯中的茶,沉默了一会儿,表情慎重:“燕王?可是……这可事关重大,又有齐大非偶之嫌,你妇道人家不懂,不要掺和。”
崔氏左右看看,又给顾峰换了茶杯,说:“大爷,自从齐王之事过后,朝堂安宁几年。余下皇子之中,豫王残疾、晋王性格暴戾、楚王喜爱吟诗作赋,只有燕王养在皇后身边,身份贵重,又得名师指点,文武双全。早几年,为人臣子自然要小心……但如今局势明朗,我等也不是要朋党祸国,倘若得皇家指婚,我等奉旨就是。若兰退婚虽然有点妨碍,到底也没有下聘。承恩公府并没有嫡亲的适龄姑娘,那旁支的小家子气又如何配燕王,皇后娘娘心里犹如明镜,能不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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