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走在街市上,容莺也分不清哪些人会是金吾卫,不一会儿听到一串马蹄声靠近,在她乘坐的马车边缓了下来。王馥雪掀开车帘,看到是一列骑马的金吾卫,打头的人穿着绛色圆领袍,腰间金玉革带上挂着匕首和水囊。
王馥雪柔柔一笑,寒暄道:“孙郎君也在,今日有得忙了。”
被叫做孙郎君的人对她作了揖,面色不好,说道:“原来是尚书夫人,今日京中不太平,混进了不少贼子,夫人也早些回去吧。”
容莺探出头,问他:“敢问孙郎君,今日临仙湖上伤亡多少人?”
孙郎君看见马车中突然出现一个小姑娘,稍愣了一下,很快就说:“除刺客外,伤者约莫五六十人,沉湖的尸首还未打捞完,死者几何在下此时也无从得知。”
容莺心中一紧,忙又问:“那从画舫上救下的人呢,他们都去哪了?”
“多数人都被接送了回了府邸,另有几人因为事出紧急安置在了镇北将军府上,李将军此刻应当正在与他们商议今晚的事,姑娘若是要寻亲友,不如去看看?”
“多谢孙郎君。”
“无碍,”
很快有人骑马上前对孙郎君说了什么,他立刻向二人道别,一扯缰绳就走了。
王馥雪看容莺只潦草系了发带,连发髻都没梳好,不禁笑道:“公主就那么急?”
“我不放心。”容莺的手指暗中绞着袖子,闷声应答了她。
王馥雪对这个虽然美貌而依旧不起眼的公主没什么印象,如今却从她的言行中看出了几分谨小慎微。不用想就知道在宫里没少被冷落慢待,既没有可靠的族人也不得皇帝喜欢,身边必定没人会上心教导她。这样的姑娘,长大后必定心思单纯,十分容易对谁交付真心,稍微有人对她笑一笑,就以为是对方是好人。
王馥雪轻叹了口气,撩起一缕容莺的头发,发上还半干着,湿润的发尾都聚在一起。
“公主怎么就没想过,都这么久了,街上金吾卫又这么多,怎么没人来寻你呢?按理说如今公主也是下落不明才对。”
容莺怔了一下,眼睫颤了颤,略犹疑地开口,又显得没什么底气:“他们可能不知道我也在画舫上……就算有知道的人,也许是受了伤呢?或者有人找过但我不知道而已……”
王馥雪翻了个白眼,摇头叹息:“都这么久了,他们都开始打捞湖中尸首了,若有心找公主,怎么会现在还不来?怕不是扭头就将公主给忘了。”
容莺想到最后看到闻人湙的那一眼,霎时间脸色就白了下去,却仍是坚持说:“也许以为我死了。”
她都这么说了,王馥雪也懒得反驳,只好笑了笑了事。
马车送到镇北将军府的时候,府门前列了不少兵卫,还有两驾不属于将军府的马车停在外面。
容莺下了马车,对王馥雪道谢,而后王馥雪也走了。
将军府的人去通报了一声,恰好李愿宁就在不远处,立刻出来见她。
时至七月流火,入夜后起了凉风,衣衫单薄的人难免会感到微冷。
风一吹,容莺的头发就随着轻薄的衣衫晃,她刚瑟缩了一下,李愿宁就上前拉住她。
“公主怎么来了?”
容莺反问:“帝师在将军府吗?”
李愿宁点完头,又焦急道:“你没跟着三公主回宫,反而到将军府来?今夜叛贼混入京中,若是再遇到祸事就遭了。”
她说着就拉容莺往里走,容莺跟着她,边走还要小心不踩到微长的裙摆。
“帝师在哪儿?他有伤到吗,我想去看一眼。”方才从李愿宁说的话她就明白了,显然是三姐姐和驸马一定是将她给忘记了,这才让人以为她也跟着回宫。那闻人湙呢,闻人湙也这样以为吗?
容莺一颗心都跟着沉了沉,仍是不死心道:“我想去看他。”
李愿宁站定,目光探究地看她,片刻后才说:“我带你去……”
容莺沉默着跟在她身后,李愿宁走了一会儿,眼看着要到了又突然停住,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她终是忍不住,问道:“公主是对帝师有心思吗?”
天色很暗,容莺恰好站在阴影处,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能看到她微微点了头。李愿宁觉得肺里堵着口气,又是无奈又是倦怠似的。
“怎么就非要是他,公主就不能换个人喜欢吗?”
容莺没法回答,李愿宁也只能拉着她去找闻人湙所在的院子。
太子和中书令才走没多久,现在里面应当没什么人。
她停住,拍了拍容莺,指了条路。
“顺着走,那处就是了。我先去找父亲有事商议,稍后让人接你去我房中歇息。”
“谢谢阿宁,那我先去啦。”
“去吧。”
容莺走得很急,一想到很快就见到闻人湙,那些不安顷刻间便烟消云散了。
转过不算长的回廊,她走入院子,门口守着的封慈看到她也愣了一下,立刻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朝内庭走去。
容莺快步跟上,和封慈说:“今晚你有在画舫上吗?我落水的时候还有一个小姐,应当与先生相识,她也落水了,她没事吧?”
封慈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反而表情古怪地瞥了她一眼,容莺疑惑地跟上去,紧接着就在内庭看到了她念念不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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