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莺夜里醒来做了噩梦,跑出帐子去找容恪,得知他上阵杀敌去了, 便坐在营帐门口一直到天亮,生怕他再也回不来。
起初容恪有些担忧,容莺见他一身是血会不会害怕,直到容莺四处找他,扑上来隔着冰凉的甲胄抱住他哭,一点也不在意他满身是血,他也再没有避讳过了,一回来就去找容莺报平安,好叫她放心睡个安稳觉。
在军中无趣时,容莺也没有闲着,她还记得自己在泾州城外被人绑了去,拿着弓|弩也没派上用场,总要学着强身健体,以免日后遭了难连跑都跑不及。军中的将士们都很乐意教她骑射,虽然她身形纤弱手脚无力,弓|弩却用得很好,稍加练习便能射中靶心。
刘缙偶尔路过马场,便见到容莺穿着一身狩猎纹圆领袍,坐在马上英姿飒爽地驰骋而过。似乎和在秦州初见时变了不少,整个人有精神多了。不久后他上阵杀敌受了伤,去找军营中的大夫医治,又见到了容莺在大夫身边摆弄草药。
她蹲在地上正在发愁地问:“这几种草在我看来都长一个样子。”
大夫则边给人治伤边回答她:“区别大着呢,公主再看仔细些。”
容莺乖巧地点点头,将它们拿起来仔细对比。
刘缙有些疑惑,问道:“公主认这些草药做什么,总不是要学做大夫吧?”
她扭头看到刘缙,见到他胳膊的伤,关心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他本来还疼得龇牙咧嘴,容莺一问就立刻收敛,正色道:“并无大碍,皮外伤罢了。”
大夫冷笑一声,手上用力,疼得他立刻叫出声,忙说:“你这大夫怎么净拆台啊?”
容莺忍俊不禁,这才回答他方才的话。“我资质不佳,不能去济世救人,帮些小忙还是行的。”
刘缙点点头,在此处上完药又坐了一会儿,看到一个面色痛苦的营妓走了进来,似乎也认识了容莺,上前跟她说了些什么,紧接着容莺就带她去了自己的营帐。
刘缙略显惊讶,看向一旁的大夫,问道:“公主怎么又和营妓混到一处去了,让这种人进她的帐子,三皇子知道了肯定要发火了。”
大夫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没好气道:“你是男子,自然不懂公主的想法。营妓多是苦命之人,碍于我是男人,她们身有恶疾却羞于启齿,迟迟拖着不肯说,公主这是在帮她们。”
刘缙和容莺走了很长一段路,对她的所作所为已经不像起初那么奇怪了,只点点头,说:“我还当公主这样的身份,会瞧不起这种卖身子的营妓呢。”
大夫眼睛都不抬一下,继续去秤量草药。“我看公主应当会更加瞧不起嫖妓的男人。”
刘缙不免替自己的同袍脸红,听到也没有出言反驳。
军中将士在战场上厮杀,等回到军营便会想法子发泄,而营妓多是他们发泄的对象,军营中被玩弄至死的女人不在少数。此处也没有特意替营妓看伤上药的地方,容莺偶尔会收留她们到自己的营帐中,因此便见过了她们身上的各类伤痕。有些营妓出于无奈,一日接客百人,疼到走路都难。
容莺也是因此才主动提出去帮大夫整理药材,也好在营妓求助的时候帮衬一二。
渐渐地这件事容恪也知道了,准备和她好好商议,就怕容莺听了什么污糟东西。
容恪穿着便服,屏退身边人以后留容莺在营帐中,语重心长地说:“你近日去帮营妓的事,我也有所听闻。关于这些人,作为兄长,我还是想劝你几句。她们中多为罪臣妻女,早已打入贱籍,只能做这些事,你还未出嫁,总与她们来往只怕有损你的名声。”
容莺这几日也正想和他说起这回事,便问:“军中营妓共百人,本来都是良家女子,因为丈夫夫君的所作所为而让她们遭受这些,似乎不大公平。”
“自古以来都是这样,这……”
容莺又道:“可是三哥也清楚,自古以来并不代表都是对的。”
容恪叹了口气,说道:“曾经不是没有人提出过取消军妓一事,只是军中将士如此多,总有不服管教的,一阵子没碰女人就心痒,将那良家姑娘给拐去玷污了。几乎年年都有,防不胜防,索性才在军中设下营妓,让他们得个消遣,不祸害普通人家的女儿。”
容莺此前也知道这类事层出不穷,因此也并不指望立刻说服容恪取消营妓,便改从另一处说道:“兄长的担忧自然是有道理,只是这些日子我去检查营妓的伤势,才知道她们染上的脏病会传给军中将士,反而更加不好。”
“那依你之见,想要如何?”容恪听容莺坦坦荡荡地说起这些,才意识从前那个躲在她身后怯生生的小姑娘,如今才是真的长大了,竟也变得有几分威严气势了,不笑的时候很是能唬人。
容莺前几日就想过了,还与大夫提过此事,他认为可行后她才敢说给容恪听。
“我听刘缙说过,营妓中一些是城里的妓子收钱办事,一些则是被被迫落入贱籍的女子。如今军中伤兵格外多,王大夫总说草药不够用,人手也忙不过来。兄长可以在军中下令,每人一月仅有一次宿妓的机会,而这些营妓轮流来帮王大夫去采药,还可以为军队出力,也并非要卖身才能抵消罪责。”
容莺考虑地已经很周到了,容恪仍觉得心中不大对劲,只好说:“你等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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