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失去了她一贯的淡然,让沈竹脸上散漫的神色也渐渐收敛。哪个少年不是心怀一个大漠黄沙的英雄梦,封狼居胥,马裹尸还,大丈夫报国家何辞一死。他只是从未想过她葛云樱一介女子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心中日月,胸中山河。若她是男子,他此时便早上前几坛烈酒交了这个朋友。
“真的是很了不起的人呢”屋里丝罗不禁感叹,又急急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云樱的口气渐渐转为惆怅和惋惜“21岁,漠北决战,他领兵西出长安再击匈奴,自损一万无千歼敌七万,而就在他的功绩荣耀达到一生中的最巅峰时,这颗大汉朝的天狼星悄然坠落,他病逝时不过才24岁。”
“啊~”正听到兴头上的丝罗一听这话,脸都皱成了一团“怎么会这样?这么了不起的人怎么会走得这样早呢。”
“傻丫头”云樱轻声叹息,言语凄凉“自古名将如红颜,不叫人间见白头啊。”
自古名将如红颜,不叫人间见白头。那一瞬间,那一声叹息轻轻叩开了少年心底最深处的角落。心底就像有什么不停的在激荡涌动,让他只有握紧拳头才能慢慢压抑下去,人一生能这样活过,纵使是星陨如流火又能怎么样呢?
“少夫人,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穷兵黩武的人吗?怎么对这位霍将军这样另眼相看呢?”
“因为他并不是穷兵黩武的人啊。”云樱温和笑道“你有听过他的《琴歌》吗?她的目光透出水天一色的空茫,仿佛透过那些书本里的记载看到那黄沙漫天的古战场,枯死的白杨与红柳“四夷既护,诸夏康兮。国家安宁,乐未央兮……亲亲百年,各延长兮。他从不任同以杀止杀是靖安四海的最好办法,甚至他的心中一直深藏着一个止兵休戈的梦想,这更是极为难得的。”
他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诗,沈竹摇头晃脑的听她温软的声音将一个少年将军睿智与柔情缓缓道来。一个不小心险些跌下墙头,止兵休戈,真的是很美的梦啊。
丝罗托腮叹息两声,听风过吹得珠串帘沙沙作响,唉,她不是关上窗了吗?回首见云樱已回身去了书案前,那地方正对着风口,还是关上好了。
俏婢女一番好心却把墙头上的沈竹吓了一跳,急忙俯下身去。可是,他在躲什么,沈竹有些懊恼的问着自己,可是他就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此时的模样。
奇怪,今天是谁收拾的院子,墙上还留块破布那么难看,丝罗喃喃自语的回身脚底却硌得慌,拣起来看了却是枚不大不小的石子。心下狐疑更甚,这窗,还有那墙…怎么看都…难道,丝罗眼前一亮,悠的回身探头张望,目光渐渐有了定点。
“你做什么去?”云樱抬眸见她脚步匆匆的出门,不禁问道。
“呵呵”丝罗神秘一笑,极是得意“请少夫人看场戏。”
那丫头应该没看到吧,沈竹慢慢直起身子来,却让她一句话险些震下墙头。
丝罗姑娘双手插腰笑眯眯站在院落里,一嗓子吼得响亮“来人啊,西院遭贼了,抓贼人啊!”
接下来的混乱场面就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了,当少年灰头土脸的从墙头跳下还被怀疑是不是易了容时,云樱终于忍不住扶着窗棂笑颜如花。那一瞬间的美丽惊艳了众人的眼睛,沈竹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有些不自然的咳了几声一抬头却看见众人都看呆了去,顿觉心下一阵不痛快。“啪啪啪”连着重重敲醒当前三人“都给我低头,该干吗干嘛去!”
怒气冲冲的盯着那个好整无遐的俏丫头,沈竹想动手却又碍着云樱在,只好怒道“你给我等着。”等云樱消了气再收拾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丝罗笑得万分无辜“是少爷啊,这可怨不得丝罗哦,谁让这好端端的大门你不走,非得要爬墙呢。”“你”沈竹让她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气得大步上前,那气势吓得丝罗倒退了几步,少爷,少爷不会是真的恼了吧。
仿佛是正应了她所想,沈竹一下子上前抓住她的衣领往上一提,紧握的拳头高高举起,丝罗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沈竹!”云樱也是一惊,抓着窗棂急忙唤道。总算是吱声了啊!沈竹回过头看她一眼,重重的“哼”一声,把丝罗的领子一送,就大踏步的走进了屋子。他可不是给她面子,他只是不打女人而已。
将她搁在桌案上喝了一半的茶灌下肚,沈竹全当云樱不存在一般绕到书案前,将那幅字看了又看,忽的出手胡乱一叠塞进袖子里“不错,你的字比人漂亮。”还真是……相当的理直气壮啊。云樱撩开珠帘,在黄梨木案几前坐下,盯着裙子上繁复的花纹,一言不发。
“说话,你刚刚不是很能说会道吗?”沈竹见不得她那幅样子,好似他让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云樱低着头,眉目恬淡,轻轻问他“说什么呢?反正我说什么都会惹你生气,还不如不说呢。”
“你…”他诧异回首,云樱难得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却让他不知如何是好,憋了半天才道“葛云樱你是最近喝多了药都昏了头了!”云樱神色微黯,你在期待些什么呢,还当真以为他会像对云灵那样耐着性子哄上几句吗,明明知道是奢望的。暖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云樱却还是觉得有些发寒。
那一瞬间,她身上所透露出的落寞让沈竹有些后悔说出口的话。“你还是为了家事来的。”她忽然抬眸问道,声音里带了一丝小心翼翼的希望,他却没有发觉。“不然呢,还有其他事吗?你明知道那些事有多麻烦居然还真的做起甩手掌柜了!”沈竹的话语中充满了浓浓的不满。“这样啊”云樱微微叹息一声,说不出的惆怅“既是如此,明日便让陈伯招个帐房先生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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