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事情远比沈竹想像得顺利的多,不消半月便已解决来,归心似箭,他也从不掩饰,只多停一日便决定启程回京。
驿馆里的下人们忙活着收拾行礼,沈竹不耐烦得应付着同僚们的客套话,他可不是张旭尧,没有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只一会儿就丢下众上楼去了,但眉间仍隐隐透着喜意,这么早回去,她必是高兴的吧。
小城虽不繁华景色却极是秀美,倒也吸引了不少人前来赏荷听风,附庸风雅。离驿馆不远的酒家里掌柜的在招呼客人之余也不忘交待小二将厢房住户的饭菜送去,只是他这厢才吩咐了,他那厢就端着饭菜出来了。
“怎么了这是?”掌柜抬抬头问道。“不知道那位娇客是哪里想不开了,连门都未让进就打发我走了。”小二也是一肚子的困惑,厢房里的娇客自打住进来就鲜少出门,平日里只就送饭的机会向他打听些事,赏钱自是少不了的,可今日却不同,她只隔门问了句新来办差的沈大人什么时候回京就把人晾在门外了,还真是奇怪。
近乡情怯,她从未觉得自己是这样无助。明日啊,明日他就要打道回京了,若是放过了这个机会,她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再有机会,再有机会亲自去求得爹娘的原谅,女子狠狠得咬着下唇直到尝到血的腥味,扶着桌子隐隐作呕,她的手渐渐移至小腹,她要振作,她还有孩子,即使只是被他抛弃了的孩子,她也必须坚强,盈盈水眸积蓄着风暴,她愤恨得咬牙“完颜烈,你怎能负我!”铜镜里的脸渐渐清晰,虽然憔悴许多但丽色不减,赫然便是葛云灵。
铜镜里女子的容颜憔悴不如以前明艳却多了几分让人不忍的怜惜,而此时,泪水在昔日灵动的眸子里不断涌出,碎了笑颜湿了衣袖点点滴滴尽是凄凉意。
她葛云灵生来便被人放在手心里疼宠但从来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孤身在外,她随他天南地北,她自以为已经无所畏惧足够坚强却在他撤回所有保护时蓦然发现,原来她尚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残酷。
完颜烈啊,他是那样的疼宠着自己,宠到任由她在皇子府里横行霸道发泄不满,丝毫不在意那群女人被她怎么耍弄,只除了,除了他那个雍容贤淑的皇子妃。
他说,灵儿,现在我不能动她,你要体谅。她本不想与她为难,看起来温温雅雅的人,是有几分像姐姐的。可她终究看高了自己,她还是无法容忍,无法容忍在外人眼里,殿下与皇子妃举案齐眉,哪怕知道那是假的她依然无法容忍,爱一个人爱到什么都要斤斤计较,注定了她会输得很惨。
因爱生妒,聪明如她却也漏看那个有着温和外表的女人背后妖娆的危险。花园相逢,她故意使绊让她在众人面前跌倒本意不过是想看她出丑,给她个教训,可结果呢却被那个看似无害的人反咬一口,说她害她小产!
“呵,小产,好大的罪名啊!不过传出去只怕会成为天大的笑话,烈自与我一起便再未碰过她人,何来的胎儿,莫不是皇子妃失德!”那女人的父兄气势汹汹的找上门,要讨个公道,公道?既然把她逼到这个份上,她也不怕撕破脸,反正有烈护着。
呵,现在想来却是如此可笑,她是那样笃定他会怜她护她。可就是这个她全心全意信任的男人竟要她端茶赔礼,如此拙劣的演技,那个皇子妃一脸大度的样子替她开脱但眼睛里分明就含着得意的嘲弄,要她赔礼?哼,做梦!
被侍卫带下去的时候云灵犹觉不可置信,她舍家去国选择去爱的完颜烈啊,竟要为了另一个女人将她关押!
她不懂,什么叫“灵儿,你也太不懂事了!”她学不来虚以委蛇,他原本爱的不正是她的天真无伪!什么叫“灵儿,女人有点小性子很正常,可要是闹过了便让人厌烦了。”宠她爱她的人是他完颜烈,如今他竟然嫌她烦了!
那些小妾一个接一个的上门看她笑话。
“一个汉女而已,仗着有几分姿色爬上了殿下的床,就真以为自个儿是凤凰上了天了!”“殿下昨晚又宿在皇子妃那儿了,那个开口放狠话的怎么不去瞅瞅!”“妹妹这话说的,欺负人家这会儿在这没殿下命令出不去呢。”“这可不是欺负人,不过是各自凭本事,谁叫她是个汉女,不如人家有掌握军政财权的夫兄,平日里是殿下护着她没有家教横冲直撞也就算了。谁知她除了没家教还不长眼啊,难怪会被赶到这荒无人烟的南厢,可怜啊!”
一声声一句句落在她耳中都是剜心之痛,在京都,她葛家小姐何曾受过这般委屈。他明明可以开口吩咐一声,却纵容着别人来看她笑话。她知道错了,她不该试探他对她能纵容到何种程度,可就算要罚她也不该罚的如此之重啊!姐姐曾经叮嘱过分冲动的性情迟早会让自己吃亏,她并不当回事如今总算尝到了其中的辛酸,身在他乡身边竟连一个贴心的人都没有,她满腹委屈只能化作行行泪水。她能信任能依靠的人只有他啊,他怎么忍心……完颜烈,你怎能负我!
手指划过木桌留下条条痕迹,云灵眼中满是伤痛。是的,她逃了。她始终不信那人会无动于衷,她要他悔之莫及。她风餐露宿,一路向南,她想回家,想爹娘,想姐姐。可…可就在要到达京城的时候,一次昏厥竟被查出有孕。孩子,她与完颜裂的孩子,就这样不声不响的到来了三个月。她是欢喜的却也无措,更多的是情伤,以她一路走走停停的脚程他若有心早追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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