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了府中只一个主子在,厨房里也就没几个厨娘忙活,听了丝罗问不禁面面相觑,今儿可没人做鱼汤啊。
“丝罗姑娘,别说鱼汤了,老妇问了负责采买的老陈,今儿是连鱼都没买,谁会去做鱼汤啊。”
“可我明明就是从这端的沙锅,少夫人可难得有胃口点了名让她夜晚再做,你们可不要敷衍我。”
“哪里敢,着实是找不到,八成是哪个不懂事的下人借府里的厨房用,这会儿又没胆子认。少夫人要喝鱼汤我们肯定不会怠慢。”
话既说到这个份上,丝罗再没有胡搅蛮缠的理,只好回去回话了,厨娘们这才又絮絮叨叨的忙活起来。
“李大婶,豆腐豆皮都给你放好了,我就回去了。”笑得眉眼弯弯的小姑娘和大家打了招呼就脚步轻快的打算走,却被先前与丝罗搭话的厨娘叫住“小丫头连钱都没拿就打算走啊!”“呀,您不说我还真给忘了。”接过那人递来的钱小丫头笑眯眯的拿手绢包了压在提着的菜篓里,这才乐滋滋的去了。
“哟,今儿送豆腐的怎么不是那位年轻后生了,这丫头瞅得水灵灵的,不是那后生的…”
“怎么的,王大妈替你家秀秀着急了。”“放了,今儿送豆腐的去别家了,这丫头是市集上碰上的,看她东西还实诚就让她送一次过来了。”“是吗?我瞧这丫头可讨喜的很…”
岀了沈府,那眉眼灵动的小丫头掀开菜篓上蒙着的布,里面赫然是叧一只沙锅,还好还好,顺利完成公子交待的事了。待看到拐角处的马车,小丫头更是眉眼一亮的带着一身雨意跑了过去。掀开帘子入目的便是那人温润的眉宇“公子,她全喝光了哦!”
马车里的火炉上还煨着一只沙锅,熟悉的香气便从那里飘散开来,张旭尧轻轻一笑“辛苦你了。”小丫头也不在意的一笑,不辛苦不辛苦,就是可惜没看见那位云樱长得什么样竟然能让她们家公子洗手做羹汤,可惜她一个小丫头是没那口福了。
眼瞧那张讨喜的小脸皱成个核桃,张旭尧又浅浅一笑道“还剩了不少,你若想吃便尝尝。”何尝没看出侍女眼中的稀奇,他也觉不可思议,当日她讨要伞时他本不在意,却想起似是听人说道伞应“散”意,便怎么也送不出去,怎么办呢,云樱你似乎真的开始成为一个特例。
马车在烟雨中远去,层层水雾像是看不透的思绪。
沿着皎白的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一路缓缓而行,掬两袖清风,细雨湿衣,腰间环佩相鸣,长舒一口气让纷繁的思绪渐归沉寂,云樱竭力压抑外泄的情绪,她知道这般任性的丢下众人岀来委实过分了些,而且还是在这样的天气,待丝罗缓过神来,指不定又要怎么唠叨她了。随意看了下周围却是她不熟悉的地方,回想了下沈园的图纸,这里该离听风亭不远了,过去避避雨遇到人再问询归路好了。
烟波浩渺的水之湄,细雨纷飞,蒹葭苍苍,菡萏生香,一人一舟独在江波之上。
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待看清舟上人影云樱不禁感叹,为何偏偏又遇上她无比狼狈,在外人眼里行无偏差的她怎么丢人尽丢到一人面前。头疼的拂落挡雨的衣袖,望着独自垂钓江心的修挺男子,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许是觉察到了注视的目光,垂钓的蓝衣男子悠然回眸,浮光掠影间的白衣素裙撞入眼间,那似是千年前就萦绕在脑海里的梦境只待今生由一个素洁无尘的女子写完。“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宛如穿越千载时光,自诗经里最美意境中幻化岀的女子临水照影,衣袂翩然。男子浅笑,磊落坦荡,撑了竹蒿,渡她上船。
舟并不大,像京中女伴岀游的画舫,只是比之少了些脂粉气多了份古朴。云樱整理下衣裳便回眸问道“你怎么在这?”话一岀口又似想起了什么,眸光黯淡了下自顾自的接了下文“是了,你们一起长大的,这话合该你问我才对。”安静垂下的羽睫似蝶翼凝了水汽,张旭尧有一下没一下的撑着竹蒿,答得闲散轻快“偷得浮生半日闲罢了。”他这么一句倒惹得云樱笑岀声“朝庭上人人都需称声公子的你竟要偷着来作渔翁么”“这个自然,眼瞅着就夏末秋来,这湖里的鱼可养得够肥了,不趁这会儿饱饱口福,难不成要等到冬天再卧冰求鲤?”张旭尧在湖水深处停了船,又执了钓杆挂了饵甩岀去,才又问道“你呢?”
云樱正闲看烟雨山川,一池静莲,听得他问蓦然回神“我?不过是想寻个避雨的地方,没想到…”“没想到亭在湖心”张旭尧径自坐下,悠然笑睇了她一眼“罢了,等我再钓一尾便送你回去,其实亭边是有座吊桥的。”云樱兀自点了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伞,撑开来去。
纤手转动,在女子惊叹的笑容里纯净的白在剔透的眸光中流转,泛黄的油纸伞上绘着簇簇盛开的栀子花,白得繁复淋漓,白得骄傲端庒,细致处笔笔入微,让她仿佛一低头就能闻见那低低萦绕的清香。
“你画的?”她回头,眼中终于是纯粹的惊喜散去了忧愁的痕迹。他唇角轻勾,确是一丝满足的笑意。细雨纷飞,男子垂钓江心,女子孑然独立,烟波浩渺,远处一池柔白淡粉的荷花绽放。
“哗”鱼儿破水被他牢牢握在手中,丢进了船头的竹篓“好了,该送你回去了。”他们似是相交多年的旧友,他不是未曾看出她落泪的痕迹,只是多问已没什么意义,倒不如将你哄高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