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哥,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刘斌摁了下姐姐的肩膀,坐到甘力父亲身边,给他塞了一只点燃的烟。
“前两天人家打电话给甘力妈,说没人接,也不给人回过去,正好我来医院看甘力,就遇到狱警同志在跟医生说甘力的病情。他肺上不是被戳了个洞嘛,之前做了手术,本来说都有好转,突然之间肺部急速感染,医生下了病危通知,找不到人签字。”
“你就给签了?你个王八蛋……”
陈大姑要扑过去打甘力爸,被对方恶狠狠的瞪着,心里一怂,又趴桌上干嚎。
“我不签怎么办?这是你不签就能行的?你厉害,怎么把儿子教成这样了?你厉害,你怎么不吹口气就让儿子痊愈?”
甘力爸咬着腮帮子一字一顿道:“我这两天一.夜连屋都没回,累了困了就在监护室外面的长凳上困一觉,你呢?你这个爱他的妈呢?在哪张麻将桌上耗着不肯来看你儿子一眼?”
甘力的爸虽然心里存了点不好的念头,但是说的也没错,这两天一.夜他都在,人家医生护士和狱警都看着呢。就算是陈妈妈跟刘斌,看到甘力父亲青黑的眼袋,干裂的嘴唇,也不能说他没管儿子的话来。
“今天上午情况就不太好,抢救了好几次,最后一次我签了放弃抢救同意书。”
甘力父亲也干脆,直接把这事儿摊出来说了。
“孩子太造孽,医生也尽力了。到后面脑电波都没了,就只有一点心跳,呼吸机一停,心跳跟着就没了。”
陈大姑又想要厮打,甘力爸朝着她咧开嘴,露出个阴测测的笑。
“你想怪我不该签?那好,我问你,要是甘力以后只能依靠呼吸机过日子,你愿意照顾他到死?”
这问题,直击灵魂。
陈大姑颓然的坐倒在椅子上,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但是,不甘心也是真的不甘心。现在儿子没了,丈夫没了,她什么都没了。以后的日子,她要怎么过下去?
甘力的后事是甘家出面办的,买墓地的钱陈妈妈给了一半。
从甘力死后,陈大姑麻将也不打了,也不跟人聊天了,每天就在租屋里对着儿子的照片发呆。
“妈,要不,让大姐跟你住几天?搁厂新区那边的房子?”
“不用,这个坎儿得她自己熬过来。这两天我多去看看她,晚上别管我吃饭。”
陈老太心里还是有点想法的,她不愿意因为大女儿的事情闹到儿子和小女儿不安生,但也不会真的不管大女儿。
她就寻思着要不要把城隍庙那边的房子卖了,给两个女儿一人买一套小房子,剩下的给儿子媳妇,一碗水尽量端平。
在甘力死后的第三天,陈怡歆带着汪成连夜赶回了家。
他们是从浙省那边的决赛现场直接回来的,定的飞机票。那边颁奖礼一结束,这边就直接打车上机场。
老师们都知道她家出了点事儿,听说是哪个表哥在医院去世了,虽然有点不高兴冠军在庆功会中途走人,可也不能拦着人家不回家奔丧啊。
也幸好陈怡歆没有再参赛的想法,否则组委会的老师都得多考虑一下要不要接受她的报名了。总感觉她的赛事就没顺畅过。
到家这边的机场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她也没在乎节约不节约了,直接在机场找了出租直奔家里。
回到家,看到奶奶虽然面容有点憔悴,但精神状态还好,他们姐弟俩齐齐松了一口气。
汪成帮忙把行李箱拎进屋,陈怡歆则打开随身带的旅行包,掏出给买的礼物分给家里人。
“你们也没说要回来吃饭,我们就没等你们了。现在饿了没?我去给你们煮点面鱼儿?”
陈妈妈煮的面鱼儿特别好吃,酸辣可口,一顿能吃一大碗。
两人一边给陈奶奶和陈妈妈讲出去写生和比赛的事儿,一边唏哩呼噜的吃东西,一看就是饿坏了。
“大表哥已经安葬了吗?”
趁着洗碗的时候,陈怡歆悄悄的问妈妈。
“嗯,就在你大姑爷他们家那边买了个公墓安葬的。”
“公墓?为什么选择公墓?他们那边不是有祖坟吗?”
“他们那儿的人不许你大表哥葬进去,说他死得不干净,会损了甘家的气运。”
陈怡歆一听脸都气白了。甘力虽然是个混子,是个坏蛋,但人死如灯灭,凭什么不许人葬进祖坟?
“他爸呢?就没说什么?”
“他大伯说,宗族里的人不同意,他也没办法,说他给钱买公墓,就在祖坟对面的山头那儿。我没让他一个人出,替你大姑给了一半。”
陈妈妈靠着墙,眉间紧锁。
“再不好,那也是你爸血亲的外甥,以前小的时候,还没有你,你爸稀罕他得不行。你大表哥死讯给你爸说那天,我听到他哭了。”
陈怡歆抿嘴,顿时觉得嘴里像是被塞了黄连。
“爸爸怪我吗?我不肯拿钱给他减轻罪名……”
“这事儿咋能怪你?”陈妈妈环抱着女儿的肩,“这事儿先是他爸妈的责任,再算也才轮到我跟你爸。你是妹妹,哪有你的事儿。”
“可是……”
“没有可是。如果当初拿钱给他减刑,或许今天死的会是其他无辜的人。”
陈妈妈心里太明白了,有些人根子坏了是无药可救的。伤心归伤心,她一点都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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