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月觉得这氛围乌烟瘴气的,想赶紧终结这场多方谈话:“行。到时候见面再说。”
隔壁梁大婶坐在自家门口,一边磨磨蹭蹭的剥蒜,一边竖着耳朵听舒家的动静。
这种老式单元房的隔音差,这边聊了什么,她在外面听的一清二楚。
今天二十三号,她掐着手指头算数,二十四、二十五……哟,就剩七天了。
梁大婶下午出去串了个门,有关舒月的“突发新闻”,不出半天就成了家属院的今日头条。
这年头没什么娱乐消遣,但人人都有颗八卦的心。如果你不知道点什么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儿,都不好意思往人堆里凑。
西楼中间屋子里,几个妇女一边纳鞋底子一边磨嘴皮子——
“那营长是多大的官?听说二婚有俩拖油瓶,好好个姑娘为啥要给人当后妈?”
“我二舅村里有好几个当兵的,常年在外风吹日晒,皮肤黑不溜秋的,跟晒干的老海带似的。而且当兵的人,脾气都大。啧啧。”
“我就不信舒月能是自愿的,放着王厂长家不嫁,脑子烧糊涂了?”
“怎么可能有厂长家好?到时候说不定就便宜了那后妈的亲闺女!”
邻居们都知道徐银玲是个捧高踩低的势利眼,也知道她打主意想让亲闺女和王厂长家结亲。
如果真成了,到时候徐银玲肯定是理直气壮的狗仗人势,更看不起他们了。
呸……
说起来,舒家也有一个人,心里正愁肠百转。
五岁的舒兰从小被舒月带大,跟姐姐最亲。
舒兰趁着徐银玲不在这间屋子里,就她和爸爸、姐姐三个人,终于鼓起勇气问舒月:“姐姐,你……是不是过几天就要嫁人了?”
舒月笑着回她:“你知道什么是嫁人吗?
舒兰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口齿伶俐的回答:“知道。嫁人就是要去别人家,要当妈妈。”
她和小朋友玩过家家的时候,就是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结婚,建一所房子,然后当爸爸妈妈,一家人一起吃饭、睡觉……
她想着,嫁人应该跟过家家是一样的吧。
姐姐嫁人就要去别人家,她就没有姐姐了。
不管怎样,她不想让姐姐嫁人。
小脑瓜子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了一个不和姐姐分开的办法,心中雀跃,脸上阴转晴问道:“姐姐,你嫁人能带着我吗?我能和你一起嫁人吗?”
噗嗤……舒月差点笑出了声。
看把孩子愁成什么样了,居然想出了这样两全其美的办法。
舒昌明正点着一根烟,听见舒兰的话,眉头一蹙:“傻孩子,问的这是啥话?带着你,你姐还能嫁人吗?”
爸爸一句驳斥,孩子的天塌了!
白嫩的脸蛋上,黑色瞳孔暗了暗。像只受了伤还故作坚强的小猫,乖巧惹人怜爱。
舒月不自觉的心中一紧,一阵酸楚,耐心的跟她解释:“你还太小了,等你长大了,你也会结婚的。就像姐姐已经长大了,要成立自己的小家。”
其实,也可以不结婚,在几十年后的大城市,结不结婚是个人自由。不过这些话太复杂,她没办法跟舒兰讲,只能尽力安慰她:“姐姐还会经常回来的,到时候给你买好吃的哦。”
小姑娘又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亮了亮,好似看到了一些希望。
舒昌明吸了两口手中的烟,吐出一个浓厚的烟圈,瞥了一眼小女儿,有点不耐烦:“小孩子别问大人的事儿,快去玩吧。”
烟雾呛喉,舒月不自觉的咳嗽了几声,赶紧打开窗户,让外面的空气进来。
原主可能已经习惯了父亲吸烟,但芯子里的九零后舒月还有一丝丝不适应。现代社会已经在公共场所、办公区域等地方实行禁烟,高铁上吸烟还违法。但这个年代吸烟很常见,也不区分场合,没有二手烟有害他人健康的概念,吸烟的人也丝毫不顾忌。
舒月突然想到,不知道那位程营长吸不吸烟?
远在江东省连城市枫明岛的程山,打了个喷嚏,还以为是海风吹得受了凉。
他接到大嫂的电报,让他五一赶紧回来一趟。
他跟团长请示之后,团长告诉了司令陈新觉。临走前,司令把他叫到办公室:“小程,听说这次回去又是家里给你找了个对象?”
程山的个人问题一直是守备区的热门话题之一,他在老领导这儿几乎没秘密,如实报告:“我这条件,纯粹是耽误人家女同志。不过我大嫂确实太辛苦了,我也是为难。”
五十岁左右,穿着灰色军装的男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又给他打气:“这次你就别纠结了,争取一举拿下!”
说实话,他都做好了打一辈子光棍的准备。自己带着孩子,谁嫁给他都得当后妈,对人家不公平。
之前每次回去都是应付差事,糊弄了过去。最近看大嫂实在是太辛苦,他的想法才开始松动。
他敷衍道:“我……努力”。
男人沉吟片刻:“你要不是一直拒绝,早就找到老婆了。别说一个,光是这小小的守备区,都能找出十个愿意嫁给你的。”
三年前,陈新觉调到守备区当司令,他这个副营长也跟着调了过来。自己从一个新兵蛋子历经磨练当上营长,是司令对他一路栽培和提拔。他知道,司令是为了他好,也希望他早点成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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