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院内正举行着一场小型的聚会。
席位正上方坐的是今日的主人魏裔介魏大人,其下首席是同为保和殿大学士加户部尚书的李霨李大人,其对面是同在吏部的侍郎李之芳,坐在李之芳下首的是刚从扬州回京述职的林如海,他喝得微醺正与身边的另一名同僚倒着苦水。
“如海怎么如此憔悴?”
魏尚书已是年近古稀,眉须皆白却双目依旧炯炯有神,目光直直落在林如海身上。
林如海对于在座几人来说是下属倒不如说是子侄般的存在,听到魏尚书的问话,李尚书瞬间没好气的侧首看向面色郁郁的林如海。
林如海心情不佳灌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哪里还有平日浅尝即止的模样反倒像是个酒鬼似的!这样子把坐在他旁边的同僚惊得个目瞪口呆。
也怪不得魏尚书会如此吃惊。
“还不是这荣国府做出来的事情!巴巴的把林夫人和小姐带回去,居然最后连个屋子都没准备,只让林夫人和小姐住了林夫人还未出嫁时住的闺阁里!”
李尚书乃林如海那一科的主考官,又和如海父亲有同窗之谊,对林如海可谓如师如父。此刻不免越发心疼,痛恨起那不知所谓的荣国府。
魏裔介吓了一跳:“这,居然有这等事情?这荣国公可是个聪明人怎么会如此糊涂?”
“魏大人有所不知,荣国公如今如今旧伤复发重病在床,家里世事都是荣国公夫人打理。”
林如海双眼通红,声音嘶哑:“倒是为难诸位大人为下官担忧。”
“……这只是其一,其二就是如海太过于死脑筋了。”
坐在一旁的李侍郎此刻插了进来,“我看这荣国府折腾你可不是因为荣国公重病卧床顾不上你,倒怕是想踩踩你的脸皮子!
如海!你可要记得这荣国府可不仅仅只是如海你的外家——更是王子腾王大人的亲眷!
你在那扬州的作为连我们都有所耳闻,更别提是荣国府一脉!”
说着话,李侍郎还在摇头。
他这几天一心劝林如海述职之后想个法子留京,可林如海却梗着脖子偏生一定要回盐政上做出一番事业。
这盐政的水深,哪里是林如海这般可以随意撼动的!
“盐政?”
魏尚书和李尚书面面相觑,手上的动作同时一停,表情很是严肃。
“如海,你如今这岁数,这门路可还没有能到可以介入盐政这上面去的时候!”
“魏大人!下官身为扬州巡盐御史,怎么能不对贩卖私盐的人下手!”
林如海如同受了刺激一般万分委屈:“您没有见到,扬州那些商贩,官员为了私盐都快疯了!更可悲的是——”
林如海突然闭上了嘴巴,重重的叹了口气。
“如海!”魏裔介抚摸着长须表情很是严厉,“本官也是巡盐御史出身,怎么会不知地方上的龌龊事有多少严重,可你必须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如果把人都逼到绝境,你可不知道那些人的手段会有多少狠毒!”
林如海双拳一握,正要反驳的时候外头有人进来传报,圣旨来了!
魏尚书急匆匆的携着众人领了圣旨,圣旨的内容却让他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先前的酒劲可谓一扫而空!
“臣接旨!”
话毕,他恭顺的双手接过圣旨,随后从袖口的暗袋里掏出一个荷包,塞给了宣旨太监。
“吴公公,这是出什么事……?”
吴公公捏了捏薄薄的荷包,顿时满意的一笑:“魏大人有所不知。皇上今日在京城内微服私访,哪知居然碰上了一名嚣张小贼光天化日之下抢了荣国府的表小姐,顺藤摸瓜之下缴获了一批人拐子,顺天府尹在其中不作为……这不回了宫里就大发雷霆!”
“荣国府……?表小姐!?”
魏尚书闻言面上一惊。
“是啊——可怜这千金小姐还受了这种苦头!”
还未等魏尚书再询问,跪在后头的林如海心神一震。
他只觉得全身发冷一阵一阵的打着哆嗦,惊慌失措的推开诸人走到最前面,急切的拉着吴公公颤声询问:“是,是哪位表小姐?”
他眼中流露出的恐惧让吴公公愣了愣神。
“这位是荣国府的姑爷,回京述职的扬州巡盐御史。”魏裔介连忙替林如海向吴公公介绍道。
吴公公倒吸了口凉气:“林,林大人?怎么没人通知您?丢的只怕就是您的女儿……”
林如海脸色煞白,眼中露出慌乱恐惧之色。
吴公公见林如海三魂六魄怕是去了一半的模样连忙好心的补充一句:“不过林大人不必着急,贵小姐没有受伤!如今已经被人送回荣国府里了!”
“黛,黛玉!”
林如海两眼发黑,他脑海中顿时没有别的想法——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荣国府!可他只往前跑了几步居然身体猛然一顿喷出一口鲜血直接栽向地面!
“如海!?”
“林大人!”
……
等宣旨的吴公公回宫后,他就将林如海被吓得吐血晕厥一事仔细的回禀给了康熙。
“这荣国府!居然连小姐丢了的事情都不告诉林如海!”康熙闻言简直被气笑了——荣国公病倒才几日,这荣国府就乱成如此模样!
只怕是荣国府根本看不上仅仅是七品芝麻官的林如海,才能对他如此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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