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比青雀卫的人晚到,是因为有些事情务必得打探清楚才好回报。
他报告的情形和之前那个人说的差不多,但更为细致一些,已探明皇上只是被囚禁起来,目前性命尚且无虞。
“你同我到后边去吧。”权倾世说着头也不回地先走了。
那人连忙在后头跟着,一起来到了大雄宝殿外。
此时念经的声音还未停止,他们两个在外头的台阶上又站了一会儿,里头才算安静下来。
永王礼佛后要回到一旁的禅室读佛经处理奏折,权倾世便带着那个人到那里去。
只是今天在听完密探的禀报后,他便起身离开寺院。
六军哗变,逼宫皇上,这是天要塌了!
很快,朝中的重臣便都被召集进宫,众人一听这消息便都炸开了锅。
“皇上安危要紧,此次我要亲自出征,讨伐那些逆贼!”永王老泪纵横,一副爱侄心切的模样:“若皇上有个山高水低,我以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殿下万万不可,营救陛下之事,自有我等。您还是坐镇京中,否则只会更乱。”
“此诚存亡危急之秋,必得有个主心骨才成。否则民心动荡难安,势必会有宵小之辈起不臣之心。”
“京畿瘟疫才见好转,谁想又出了这样的事?!这可如何是好?”
众大臣议论纷纷,都认为永王必须留在京城。当然了,皇帝也需要营救。
“在下冒死进一言。”在一片嘈杂的议论声中,有人抗声道:“此番言论大逆不道,因此在我说完后将我处斩即可。”
说话的是刑部员外郎郑聪,他是近两年才从外职调入的,平时最是个三缄其口的人。
“六军哗变,自然是以下犯上的大逆不道之罪。可也不是毫无缘由。正是因为皇上穷奢极欲,劳民伤财,才犯了众怒。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没有人不懂得这个道理。皇上还未亲政,便已如此暴虐,若真让他亲政,天下将被如何涂毒,谁能预料?何况如今他已被叛军囚禁,即便带人去营救,叛军只需杀之灭口或以其性命相威胁使朝廷屈服。到那时又该如何应对?以我愚见,要断了进军的念想,又要安抚百姓,为国运着想,莫不如请永王继任大统。如此顺应民心又彻底败坏了那些反贼的诡计。”
这番话无异于石破天惊,以至于他说完后,许多人久久不能回神。
还是高明臣呵斥道:“好大的胆子!你读的圣贤书,说的却是一派胡言。你说皇上暴虐,可是你亲眼看来?!以下犯上,其罪当诛。国祚之事,岂能儿戏!”
第525章 覆巢之下无完卵
五月廿日,日食,大风断木。
鹿鸣街孝祥巷暗如子夜。
大约一刻钟后才渐渐复明,风却未停。
高家一片缟素,正在为三老爷高承臣举哀。
白纸灯笼被刮得不知所踪,招魂幡也被烈风扯得稀烂。
哭声哀哀,带着嘶哑。
灵堂内吉星披麻戴孝,怀里抱着父亲的灵位,跪在地上恸哭。
他旁边及身后跪满了高家的晚辈。
吉星的母亲宫氏已经卧床不起,无法到灵堂来自从知道丈夫的死讯,她还没说过一句话。
火盆里的黄纸被火舌卷起吞没,纸灰如白蝴蝶一般飞腾又落下。
吉星哭得麻木了,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是在做梦。
一阵脚步响,三位老爷进了灵堂,一一上香。
高承臣被吊死在随州城头,高家人无法给他收尸。
高家一向兄友弟恭,三老爷的死让其他三兄弟痛不欲生。
且他又是这么个死法,高家人既悲且愤,四老爷高德臣主动请缨要去平定叛军,已经被驳回过一次还要再请。
毕竟高家历代都是文臣,并非武将,被拒也不奇怪。
高大老爷那日在朝堂上和郑聪等人据理力争,即使心中再悲痛也得挺着。
文武百官都见他面色铁青,并看不出有多少悲色。
那日下朝后,高大老爷一言不发,出了宫门上了马车,直到进了家门,才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这件事想要瞒也瞒不住,因此高家的老太爷也知道了。
晚年丧子,悲不自胜。
可高老太爷必竟不是一般人,相较于自己儿子的惨死,他更忧心的是国事。
终究上了年纪,难免一时支撑不住。
睡倒了两天,高大老爷下令不许小辈们去打扰。
“先起来去吃饭。”高明臣对吉星道:“不可哀毁过度。”
“伯父,我要去见爷爷!我要去给我爹报仇!”吉星的眼睛早已经哭肿,眼仁都是红的,嗓子也哑了。
这次高明臣没有再呵斥他,只是说道:“你还小,报仇且轮不到你。”
“那我爹就这么白死了吗?何况还有皇上呢!”吉星直挺挺地跪着,倔强极了。
高明臣看着他,心中百般滋味,刚要说话,有人进来了。
“大老爷,老太爷起来了。”高老太爷身边伺候的人过来传话。
高明臣一听,便同另外两个弟弟一同到高老太爷这边来。
老人家依旧穿得整整齐齐,腰板还是挺得很直。可不管怎么说,终究难掩哀痛的神色。
“站着做什么,都坐下吧。”高老太爷拍了拍椅子说:“不必劝我节哀,为臣子的忠君为国是正事,别人不知,咱们高家人却世代如此。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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