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身服侍的丫鬟们都知道,驸马爷这几日都歇在书房中,根本就没和公主同房。
然而玉山公主的面上却始终挂着甜美的笑意,亦步亦趋地跟在司马兰台身边,一副小女儿情态。
太后如今已口不能言,只能躺在床上让人服侍。
司马兰台和公主向她行礼,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个人,一串老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母后,你放心吧,我和兰台会好好的。”玉山公主上前捧着太后的手说:“虽然女儿如今不在宫里住了,可还是会时常回来看您的。”
太后看着她,身体努力地向后躲着,可是她半边身子已经不听使唤,根本挣脱不开玉山公主的手。
“我们还要过去见皇兄,你们好生服侍着太后。”玉山公主用自己的手帕给太后拭干净唇边的涎水。
在下人们眼中,她依旧是那个孝顺至极、细心至极的玉山公主。
皇上见到玉山公主眉目含笑,知道她遂了心愿,便叫总管太监把准备好的礼物赏赐给公主夫妇。
在宫中用过了午膳,玉山公主才同司马兰台出宫来。
刚出了宫门,玉山公主便吩咐道:“先别回府里去,到兰台医馆看看。”
然后又侧过脸问司马兰台道:“我一直想到你的医馆看看,不如就今天吧!你怕是也许久没回去了。”
玉山公主如此做,也不过是为了讨司马兰台的欢心。
不管怎么说,这兰台医馆也是司马兰台的心血。玉山公主不想把他拘束得太紧,那样他只会更疏远自己。
他们是从正门进去的,毛婆婆因为年纪大生了病,被儿子接回去养老了。
墨童开了门,因为许久没人打扫,屋子里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经过中庭到了后院,看到那棵梨树,司马兰台便想起当初在树下和苏好意一同分吃桃子的情形。
看到廊下的竹椅,便想起苏好意躺在上面悠哉悠哉闭目养神的样子。
这里的每一处都能让他想起苏好意在时的情形。
雪天架起火炉烤肉,起风了便在竹荫下看鹤舞。
天热的时候在树下纳凉,夜晚跑到屋顶上看星星。
苏好意最爱雨天,每逢下雨,必要躺在床上大睡特睡。
她的睡态可爱极了,嫣红着小脸儿,睫毛长长的,喜欢抱着司马兰台的胳膊,小脚丫叠放在他的脚上。
如果再喝一点儿酒,呼吸便夹着酒香。
她的身体又轻又软,像一朵云成了精。
“这里头放的医书都是你最喜欢的吧?不如带回府里去慢慢看,也算是个消遣。”玉山公主知道司马兰台研医成痴,他不像别家子弟那样,喜欢飞鹰走马,或是吃喝玩乐。
怕她在公主府里无聊,于是便建议他将这里的医书都带去。
“还是小的来收拾吧,别人都不用动手。”墨童连忙说。
司马兰台不置可否,他只是走到书案边,将自己整理的医案拿了出来。
随手一翻,那一页恰好夹着一朵干花。
司马兰台记性极好,当然也记得这朵花的来历。
那还是当年他带着苏好意到仙源山去,途中因为绕路,遇见了一片开得正好的野花。
苏好意特意跑下去摘了一朵,就别在司马兰台的衣襟上。
这朵淡紫色的小花,如今已成了薄薄的一片,颜色也变得又薄又暗。
可当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司马兰台清晰无比地记得苏好意的鬓发被山风吹乱,含笑的眸子望着自己,娇嗔地嘟着嘴,让自己拉她上去。
玉山公主见他对着那一页发呆,便走上前去。
“这是一朵什么花儿?”她歪着头凑过去,很亲昵地说。
司马兰台却厌恶地别开脸,并回手将医案合上了。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尴尬,墨童连忙打圆场,将桌上的医案和书籍都收拢起来:“这文房四宝也带上吧,都是公子用惯了的。”
司马兰台睹物思人,看到什么都能想到苏好意。
他的心已经荒芜成一片,衰草连天,拔也拔不净。
玉山公主见他满面伤痛之色,心里自然不痛快,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见墨童把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便吩咐人都搬到车上去。
“把马车赶到后门,搬东西更容易。”墨童道。
“如此也好,我们一会儿就从后街走,也可见见不同的风景。”玉山公主笑道。
司马兰台依旧不同她说话也不看她,先一步从后门走了出去。
玉山公主毕竟是女子,又要注重仪态,因此落在了后面。
等他们出来的时候,见司马兰台还站在后门前的台阶旁。
东西都搬完了,墨童将后门关上准备上锁。
因为太久没人打扫,且又背阴,台阶上已经生了青苔。
司马兰台的目光顺着那青苔往门上一掠,本是不经意的一眼,却愣在那里。
门扉靠下的地方,有人刻了字。
大约是刻字的东西不顺手,那几个字也刻得歪歪扭扭的。
可司马兰台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苏好意的笔迹。
师兄,快回来。
他不知这是哪一天刻上去的,但一定是在两个人最后一次见面之后。
他痛苦的闭上双眼,满脑子都是苏好意可怜兮兮的坐在台阶上,眼巴巴望着街上的人来人往,渴盼着自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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