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表明了身份,可刘三伯心里却丝毫也没有生出怠慢的心思,只觉得这和尚就是非同一般,何况他的声音也极为动听,这要是披上袈裟宣起法号,简直可做浴佛会上的掌坛了。
忽然想到自己还没有请教这和尚的法号,连忙问他。
和尚道:“贫僧法名印空。”
“佛爷既到了我们这里,不嫌寒酸的话就随小老儿回家去,喝碗热粥吧!”刘三伯见这样寒冷的天气,和尚身上穿的却挺单薄,何况他已经说自己是行脚僧了,想必是来化缘的。
果然,和尚听了之后,一边行礼一边道谢。
刘三伯牛粪也不捡了,就在前头带路。
这一路少不得要遇上了几个同村子的人,不一会儿刘三伯家来了个神仙似的和尚这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村子,人们正都闲的无聊,自然要把这个当热闹瞧。
村子里的人也没那么多避讳,大姑娘小媳妇儿地通通挤了过来。
一个个看得脸红心跳,从小到大还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印空和尚坐在板凳上喝粥,对于众人投过来的目光丝毫不以为意,好像他已经习惯了被许多人盯着瞧。
“这么个体面模样,可惜当了和尚。”村里有个泼辣的小媳妇儿,人称栓子嫂,从来都是心里有什么,嘴上就说什么。
旁边儿挨着的柱子媳妇用手肘碰了她胳膊一下,调笑道:“要是不当和尚,你是不是就给栓子带绿帽子了?”
栓子嫂刚要伸手去掐她,身后的刘老八也跟着瞎掺和:“当和尚也不碍着戴绿帽子。”
“老八,你那张驴嘴就是欠打!”栓子嫂回头啐了他一口:“活该你讨不到老婆!”
众人听了也不过一笑,都知道说的是玩笑话。
“玲妞子,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也盘算着以后找这么俊的一个女婿子呢?”栓子嫂看着一直都没说话的小姑娘说:“你过了年也该有十四了吧?”
叫小玲的丫头脸顿时就红了,跺着脚说:“栓子哥怎么不休了你,一张嘴惹人嫌。”
“他可舍不得,除了我,天底下的女人谁愿意和他过?”栓子嫂可不怕:“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可害臊的?你跟我好好的,回头我回娘家,帮你寻一门好亲事。”
“你自己留着吧,我才不稀罕呢。”玲子一扭头,根本不领情。
“哎呦,瞧瞧这张狂劲儿,告诉你吧!”栓子嫂用下巴颏指着印空和尚道:“像这样的,都敬神了,且轮不到咱们呢。”
“我可没敢痴心妄想,”玲子把头甩了一甩:“我只是想着他要是不做和尚,倒是和一个人挺般配。”
“可别闹了,这十里八村的大姑娘小媳妇儿,我哪个不认识?”栓子嫂摇头不信:“这么排头看去,哪一个也配不上呀!”
不但她这么认为,众人也都纷纷附和。
这和尚实在生得太好了,更兼气度非凡,虽然这地方的姑娘也不乏长得俊俏的,可山鸡哪里配得上凤凰呢。
玲子冷笑一声,说道:“小粽子家里头墙上画着的那个仙女总能配得上了吧?”
“原来是她呀!”众人听了恍然大悟:“那不还是画儿上的人么?”
这时印空已经喝完了粥,向众人问道:“小生略通些医术,不知道这里可有生病的人?尽可给治一治,不收钱的。”
“哎呦呦,那可敢情好。高僧真是菩萨心肠啊!”众人听这和尚能给治病都高兴起来,穷苦人家最怕生病,往往有了病都是挨着,实在忍不住了,才找郎中开几副药吃吃。
转眼间,刘三伯家里便成了医馆。
这和尚丝毫也不嫌烦,一个个地看过去。
有的只需要静养,有的需要保暖。有的施以针灸,有的需用药物。
很快就过去了大半天,再加上冬日天短,不知不觉就到了黄昏时候。
众人苦苦恳求印空和尚再留一日,他也没推辞。
到这时众人才明白,他行经四方就是为了给穷人治病。
这时,陈大嫂才想起一件事来,拍手道:“怎么把苦菜奶奶给忘了?她这阵子老寒腿发了,连炕都下不得。昨儿我去看她,疼得连觉都睡不着呢。”
“可高僧都累了一天了,也该歇歇,明天再把苦菜奶奶抬来吧。”刘三娘说。
“小僧还不觉得疲乏,还请个人给我带路,我过去给这位奶奶瞧一瞧。”印空说着已经站了起来。
“您可真是菩萨心肠!”刘三伯说道:“我带你过去吧。”
两个人一路走着,刘三伯便把苦菜奶奶家的情形跟印空说了:“这苦菜奶奶娘家姓刘,因出生的时候正赶上春天吃苦菜,她娘就给她取了苦菜这个名字。大概也是因为她这名字,所以一辈子苦得不得了。不到二十岁就守了寡,好容易给儿子娶了媳妇,不满一年儿子有病死了。所幸媳妇儿肚子里已经有了她家的根苗,生下来把这孩子养到一岁大,也就改嫁了。苦菜奶奶守着个小孙子过活,那孩子生在端午,就取名叫小粽子。可惜却是个傻子,不会说话不会笑。如今长到快十岁了,竟还不认识人。见了谁就跟没见一样,整天痴痴呆呆的。不过这孩子也有一样出奇的地方,就是会画画。看了什么就能画下来,简直是一模一样。瞧,前面就是他家了,这时候烟囱还不冒烟儿,怕是连晚饭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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