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出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水渍,走了出去。叶驰打量她半响,凑到她耳边低声问:
怎么,来了?
搞明白叶驰的问话,时萧不禁脸一红,低下头去。
叶驰刚才忽然想起来,这几天好像是小丫头的生理期,不是很准,总是前后乱错个几天,上次他还特意打电话问了潘叔,潘叔说,让他那天得空,带着萧萧过去,找个权威的妇科主任,给做一个彻底的检查,说这可疏忽不得,要好好调,不然容易不孕。
叶驰从来没想过要孩子,可和萧萧生个孩子的念头,他也并不排斥。忙过这一阵再考虑也不晚,再说,萧萧好像也没做好当妈妈的准备,只有抱孙心切的叶夫人,三天两头的催,从他结婚开始,倒不找他了,直接给萧萧打电话,这丫头木头一样的嗯嗯啊啊的应着,给他妈来了个软拖,想到此,叶驰就不禁失笑。
对于这样私密的事qíng,叶驰记得比她还清楚,时萧倍感不适,本来不想搭理他,可叶驰什么xing格,不达目的不罢休,又问了两遍,直到她不着痕迹的摇摇头,叶驰才满意了。
时萧不止一百次的对自己说,既然有缘无份,便从此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好了。可命运往往喜欢开玩笑,你越是不想见的人,越是有一条无形的线,把你们紧紧扭在一起,任你用尽了全身力气,也挣脱不开。
市政府,公检法,两个大楼本就挨着,中间三层有一个连接的玻璃幕天桥。时萧所在的市政府大楼,就在天桥这边,过了天桥,那边就是市公安局,检察院法院的办公楼,可真叫冤家路窄。
偏偏两边的食堂都设在三楼的天桥口,只要你吃饭,就不可避免要从天桥上过,两边大楼里的人也最容易碰上,前三天,时萧还有些忐忑,怕遇上陆严或许明彰,非得绕个大圈子,下楼去外面买个盒饭什么的回来凑乎,跟做贼似地。
政工科里算上时萧,一共就五个科员,都三十以上的年纪,对时萧颇为照顾,和在街道的计生办,完全两样。时萧也知道,这里的人都是人jīng,自己的背景,说不定早就被摸的透透的了,不然也不至于,自己一个新人,就受到这么好的照顾,甚至有几分明显的讨好。
发改局在十楼,十一楼便是市长办公的楼层,周四到了中午休息时间,时萧拒绝了对桌田大姐的热qíng邀约,脱身出来,站在电梯间等着电梯,去楼下买中午饭。
电梯开了,时萧走进去才发现,叶骋和几个公检法局长副局级别的领导都在,时萧咬咬唇,想着自己该怎么应付这个场面,是不是该装着不认识,叶骋已经先她一步开口了:
时萧,去吃午饭啊,一起吧。
时萧跟着叶骋进了小食堂的门,才发现,别看叶骋平常温温的样子,骨子里也是qiáng势的,不着痕迹的,就让你随了他的意思,毕竟是叶驰的兄弟。
正是午饭的时候,小食堂里到处是人,她和这帮领导们走在一起,想不惹眼都不成,而且显然叶骋一点不忌讳别人知道她们的关系,大大方方的昭告天下,倒是显得她有些小家子气的猥琐,从头到尾低着头,并没看见靠窗的角落里,自打她进来,就一瞬不瞬盯着她的目光。
陆严中午没什么事,就打电话找了明彰过来小食堂,一起吃饭,反正就在一个大楼里工作,方便的很。
自打出了院,回了趟家,明彰就仿佛变了个人,一个字都没提过时萧,好像他的生命里,就从来没这么个人过。
接受了父母安排的相亲,按部就班的按照父母的意思工作生活,可陆严就觉得他少了点什么,一时也说不清楚。
陆严见了时萧后,仔细想了很久,觉得时萧说的对,他也许太天真了,让明彰的父母接受时萧真的很难,即便勉qiáng接受了,将来也说不好是个什么结果。
再说时萧说她结婚了,陆严一开始还以为这是她编出来搪塞明彰的借口,可是那天听到她接电话,就知道恐怕十有八九是真的,即便没结婚,也必然有个谈婚论嫁的男友,那种自然的口气,也只有非常亲近的人才可能。
所以陆严虽然最后说,希望时萧和明彰见一面,做个了断,可后来见明彰的样子,又觉得就这样也好,桥归桥路归路,所谓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留点遗憾也没什么,反正日子照过。
可此时陆严明显感觉到对面明彰的不对劲儿,他的目光晦暗难测,直直盯着他身后,令陆严不禁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正看到跟着叶副市长一群人进来的时萧,低垂着头,如黑色帘幕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五官,窗外she进来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即使在喧闹的食堂,一瞬间倒仿佛一个深夜里踟蹰的行者,透出几分不该属于她的落寞和孤寂。
陆严愕然半响:
她怎么在这里?
许明彰却瞬间放松下来,收回视线,脸上露出一个颇为讽刺的笑容:
你不知道吧,你我当初都小看她了,她之所以甩了蒋进,就是因为攀上了叶家,她如今是叶副市长的嫂子,叶家的长媳,不是我妈告诉我真相,我现在还蒙在鼓里呢,她始终就是这么个女人,虚荣无qíng,这些年,我仿佛陷进一个自己编织的梦里,如今醒了才知道,自己多么愚蠢,所以我现在很清醒,从来没这么清醒过
陆严一愣,不禁深深的看他,总觉得这样的qíng况,更加不对劲儿,可还没来得及再问他,叶副市长身边,陆严的顶头上司李副院已经看见了他们,招呼他们过去。
叶副市长主管公检法工作,陆严和许明彰的背景,在座的自是都清楚,因此把两个人叫过来一起吃饭,也在常理之中,哪会想到,时萧和这两人的恩怨。
看到许明彰和陆严渐渐走近的身影,时萧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只能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他们走到自己对面来。即使做了充分的心里建设,可是当许明彰带着鄙夷嘲讽的目光轻飘飘划过,还是直接戳中了时萧的痛点,时萧只觉胸腔里的心脏,仿佛被人瞬间紧紧攥了一把,疼的几乎支撑不住。
可这只不过是开始,很快时萧就发现,即便她想老死不相往来,可许明彰明显没放过她的意思,许明彰挨个问候了几位领导,目光最后落在时萧身上。
叶骋笑着介绍:
这是发改局政工科新调来的小时,市局经侦科的小徐,高检的小陆
许明彰扬起一个笑意,这个笑意落在时萧眼里,只觉一阵阵发凉:
叶副市长还不知道吧,时萧是我和陆严的学妹呢
时萧脸色一阵白,感觉到叶骋的疑惑,咬咬嘴唇,抬起头来,勉qiáng绽开一个僵硬的笑容:
陆学长,许学长,好久不见
许明彰呵呵笑了:
可真是好久不见啊,我记得时学妹好像是学商科的吧,怎么倒进了市政府工作,真是想不到
叶骋略略挑眉,目光扫了许明彰陆严,落在时萧身上,闪了闪。
政府的小食堂,菜品还是很不错的,尤其今天叶副市长带着几位领导过来,更是尽量做得色香味俱全。可惜一向吃饭皇帝大的时萧,今天却味同嚼蜡,从头到尾都垂着头猛吃,吃完就匆匆告辞,真是láng狈非常。
走出了小食堂,时萧还能感觉到,落在她背后,许明彰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讽,这令时萧几乎无法承受。
二十回
出了市政府大楼,叶驰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这儿有点堵,你等我一会儿,乖啊......
时萧挂断电话,顺着车道,缓步前行。深冬时节,加上今天天气yīn沉沉的,五点多天就黑了。时萧拢了拢身上的羽绒服,出了恒温的政府大楼,还真有点刺骨的冷。
刚拐出路口,后面一辆熟悉的路虎滑过来,停在她身边,车门打开,陆严走了下来,站在时萧身前,仿佛审视般盯了她半响:
原来你那天不是开玩笑,你真结婚了,可我不信你像明彰说的那样
那样?
时萧忽然就笑了,一股腾然而起的怒火,以及积压多年的委屈,涌上来:
那样虚荣对吗,你可以告诉许明彰,我就是虚荣了,而且我老公能充分满足我这种虚荣,以后请他装作不认识我就好,省的我的虚荣玷污了他的清高
陆严搔搔头:
时萧,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话没说完,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打断了两人,叶驰从车上跳下,走过来,一伸胳膊就把时萧圈进他的臂弯里,犀利的目光望向对面的陆严。
陆严忽然就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迎面扑来,不由自主微微后退了一小步。
叶驰眯了眯眼,有点眼熟,仿佛是上次医院碰到的那小子,萧萧的什么学长来了,倒是忘了,他当初可不穿着检察院的制服吗,记得上次这小子就挺冲的。
刚才在车上,叶驰险些以为看错了,即使暮色中,离得有段距离,叶驰都能清楚感觉到,时萧身上的迸发出的怒意,或者还有委屈。
别看两人从认识到结婚没几个月,可叶驰自认为对小丫头了解的足够透彻,几乎她每一分qíng绪的增减,他都能清晰的感知到。
他很清楚这丫头不对劲儿,自从上次病了之后,就不对劲儿了,可具体哪里不对劲儿,他一时也找不到源头。
叶驰不是一个喜欢纠结与过去的男人,可时萧的过去,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好奇,越在乎越好奇,越好奇越疑惑,越疑惑,越想弄清楚。刨根问底追究过去,是非常没有风度的男人,可叶驰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探寻。
其实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时萧跟他时,是真真切切的第一次。叶驰有处女qíng结,他从来不回避这一点,说实话,当初时萧一见面就和他去喝酒,当时见她如此豪慡,还以为她和许多女孩子一样,表面上看着纯,骨子里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玩家。
直到抱她在怀里,感觉她虽然酒醉的迷糊,却在自己身下,如一朵娇羞的花一样,颤抖着绽开,那一刻的风qíng,几乎瞬间就虏获了叶驰,青涩迷糊温软娇气,另他迫不及待的把她典藏起来,不期望第二个男人见到。
叶驰是霸道的,但是他也是理智而犀利的,虽然至今不清楚时萧嫁他的真正原因,但他清楚小丫头不爱他,至少目前还没有爱上他。
可是他知道她终会爱上他,她必须爱上他,她要做她这辈子唯一的男人,身心的唯一。
路灯渐次亮了起来,点亮了昏黑的暮色,天上开始落下细雪,洋洋洒洒飘飘dàngdàng,仿佛在空中跳舞,那么美丽自在,可终究会落下,归了泥土,属于大地,就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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