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二越跑越心惊胆战。他混进灾民队伍里也不过十几天。领粥饭、上户籍、分配去处、找活计……这些琐碎的工作已经耗尽了他的心力。
以至于吴二固然感叹皂衣军规矩多,但他从未像今晚那样,如此深刻并真切的感受到皂衣军强大的执行力和动员力。
这一路行来,他只看见皂衣军的小队四处救火。官吏们倾巢而出,清点损失、安抚民心。
整个黔安如同一架上满油的机器,迅速运转起来。整个场面,乱中有序,看得吴二格外心惊。
吴二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怎焦黄干瘦的脸上浮现出焦灼之态。更让他焦躁的是,如果皂衣军真的可以迅速平乱,那将军的计划就失败了,甚至有可能因此遭遇朝中各式各样的弹劾。
赵识作为兵部尚书、冠军侯、最受陛下信重的臣子,他一倒,空出来的位子和利益是何等的诱人,想把赵识踩下去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吴二越发焦躁。
城中一乱,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可城外试图攻打黔安的赵识部下不过一千五百人。若不能够里应外合,打下黔安,一旦去打昌义的皂衣军回援的话,这一千五百人就变成送菜的了。
吴二带着三柱,一面拼命地往城墙附近赶,一面还得躲避满大街的皂衣军。
等他俩赶到城门附近的时候,城门处已经是火光熊熊。
大晚上的,皂衣军几乎是人手一支火把,将城门映照的如同白昼。
“城中有人四处放火,今夜恐有敌袭,大家都警醒些!”,巡逻的小队长一趟趟的喊。
吴二喘着粗气,心跳的要从喉咙口里蹦出来。此刻他们根本无法靠近城门,只能隐匿在距离城门不远处的阴影里。
“不成,头儿,这根本过不去!”
三柱急死了,“太亮堂了!”
“他娘的!”,吴二低声咒骂了一句,“皂衣军的火把不要钱吗?!”
骂完之后,吴二气道,“等着!”
时间一点一点划过去,吴二等的心急如焚。那些四处点火的兄弟们按照时间推算,应该已经有几百人聚集到了城门口。
可大家分散隐匿在墙根阴影处,根本看不见对方,吴二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来。
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城内的动荡绝都要平定了。而且城外的赵识部下快要等不及了!
“一会儿我去放鸣镝,鸣镝一响,我会即刻冲城门。你会隔壁戏,到时候记得仿出人声来!”
三柱点点头,轻声道,“头儿,小心啊!”
吴二焦黄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丝笑意。这是九死一生的活计,可赵将军待他们恩重如山。解衣衣我,推食食我,此等大恩,安敢不报?!
吴二深呼吸一口气,扣动了身上藏匿的一枚鸣镝。
鸣镝穿云裂日,直上重霄。在夏季闷热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引人注目。
响动声迅速吸引了巡逻的小队。
“谁?!谁在那里?!”
值勤的小队长吕俊迅速带队直冲墙根处。
眼看着伴随着吕俊冲过来,火把的光亮一点点漫过来,吴二和三柱沉下呼吸,突然发足狂奔。
眼看着似乎有黑影从墙根下窜出来,吕俊疾呼道,“敌袭!敌袭!”
吴二疯狂的往城门跑,甚至都不再掩饰自己的身形。他知道,三柱会为他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果然,背对着城门的那一侧传开了马蹄声、马匹嘶鸣声,甚至还有喧哗的人声,活像是有敌军已经入城。
吕俊悚然而惊,根本顾不上吴二,即刻率队迎敌。
与此同时,鸣镝一响,城门外潜伏了两日的赵识部迅速开始攻城。
由于黔安县的哨探是五里一小亭,到五十里之外截止。所以赵识的部卒需要先清理掉这些哨探才能开始攻城。
然而大军一旦逼近这些哨探,马上就会被对方发现。
潜伏在黔安县外的程文山身高七尺、体魄强健、胡子拉碴,相当符合大家对于武人的想象。作为赵识的得力干将,程文山也是个宿将,历经大大小小百余战,作战经验极其丰富。
然而再怎么丰富的作战经验,碰上了信息不对称的战场迷雾,程文山依然只能小心谨慎。
即使囿于距离,对于皂衣军了解不多,但考虑到皂衣军这两年来声名鹊起,按照盛名之下无虚士的想法,程文山甚至都不敢距离黔安太近。甚至为了保险起见,他根本不敢派遣哨探接近黔安县。
以至于他连前路上有没有、有多少皂衣军的探子都不知道。
“鸣镝一响,皂衣军肯定知道敌袭了。也就是说,我们已经暴露了!”
程文山恼恨无比,当时可是约定好他们会出城前来传讯的。结果现在搞成这幅鬼样子,也不知道吴二到底怎么办事的?!
可大敌当前,程文山根本来不及埋怨。
“既然我们已经暴露了,那前方有多少哨探都没关系,只需要全力杀过去就好!”
这时候要的就是快!否则一旦城中内乱被平定,那他们就是怠误战机。
程文山一声令下,“全军准备,衔枚疾行!”
夜色里,这支身经百战的劲旅手持兵刃,身着盔甲,口中衔枚,就连□□的马匹都裹蹄衔嚼,他们像一支利箭,直冲黔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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