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报刊把内务府记载的天价账单扒出来示众,引起民众强烈不满愤慨。
只是老百姓若知道那账册上四十三两一颗的“天山百年金丝凤凰蛋”是房山笨鸡蛋,一万九千两的“印度洋丝锦绣藤萝飞蝶睡衣”,是某县印度洋牌蚕丝厂机织的衣裳,会不会心疼一人背锅养活全宫的皇帝。
国库崩盘的余波,一直延至今日。
言昳当时就想,或许公主未必打算帮睿文皇帝如何填补国库,要的就是皇帝的财政大局崩盘。
果不其然。
崩盘就要借钱。皇帝只能向银行借钱。
前年,一共有十一家银行借给皇帝。比重最大的是三家银行,分别是晋商银行,苏州女子银行与安盛银行。
前两家很好猜。
是大明储蓄量最高的两大银行。
晋商银行是大明最早的银行之一。
苏女银行储蓄量连年递增后,在五年前开展投资业务,又似乎收到大量注资,开设了更多的分行,这几年势头也很好。
至于不怎么有名的安盛银行?
那是熹庆公主暗中控股的银行。
所以睿文皇帝现在背着的债里,有一大批都是来自于公主啊。
当然在睿文皇帝的罪己书昭告之后,倭患主使似乎也不再重要了,也有人想要翻盘,但最后这些倭寇不是说自己只想作乱、不满皇帝对倭地的政策;就是说自己被某些官员支使。
而后都陆陆续续在牢狱中死去,或问斩了。
事儿都到这份上了,熹庆公主还能扳回一局,甚至让自己成为王朝的债主。
言昳恨不得用脚趾给她点赞。
因此这五年来,言昳真是兢兢业业,苦心经营,只为了自己有一天到光下见人的时候,不至于被熹庆公主弄死的太惨。
宝膺不太愿意多说熹庆公主的事儿,这五年来,这对母子似乎从未见过面。但熹庆公主偶尔会对外表现出自己对这个儿子的关心,随着她对整个王朝的把控,宝膺更不容易以太决绝的姿态当众撕破脸,只是尽量远离她。
当言昳第一次看到宝膺的短头发时,其实就想到了他或许是跟母亲断发绝交,之后他也再也没有将头发蓄长。
言昳倒是很喜欢他现在这个发型,让他更有开明温柔的意味,整张面容也因为黑色微卷的短发的线条而凸显出几分成年男子的俊朗。
既然俩人都聊到熹庆公主,也不得不说到梁栩。
宝膺:“之前我一直没见到他,去年才见了一回。我才知道他毁容了。怪不得外头报刊上,都没有他的画像和照片。”
言昳太知道他是怎么毁的容了。
宝膺的手指从额头比了一下,一直到左侧颧骨上:“很深的一道伤疤,养不好的。而且他左眼睛也不大好,看不太清楚东西。不过他现在在倭地,这几年倒是把倭地管束的很好——”
梁栩管束的也不只是好,简直到了文化、军事、制度上全面改造的地步,特别是这几年他出的招,让言昳有些刮目相看。
言昳知道这些事,但对他不是很感兴趣,托腮跟橘猫对视,道:“我管他好不好呢。他这几年跟山光远没碰过面吗?”
宝膺见她提到山光远,就想起这位山家孤子做了言昳三年多的奴仆护院,又想到之前他和言昳碰面时,言昳谈及山光远时的态度与话语……脸色微微变化几分。
五年前,山光远的出现,可以说是睿文皇帝上台后唯一一个好消息,再加上一些百姓对山家忠良的拥戴,山光远回到京师时,几乎受到百姓的夹道欢呼,甚至有些年长的男女,瞧见马背上的山光远,抹泪哭泣不止。
九年迎来的一场公道啊。
若山光远只是个庸才,他只会在回京那一瞬闪耀一下,而后便被人遗忘。
但他不是。
山光远从十五岁还朝,第一年还在言实将军手下担任副将,第二三年便自行带兵击退了东北地区活动的小部分后金鞑靼,以少胜多,善用□□、炮台与骑兵,以微乎其微的伤亡击退了后金。
之后几年,他都在大明各地的大小战事中频繁露面出现,再加上山家当年亲信、学生与友人,很多都在各地做兵阀,对于其他的京军来说,去到地方上寸步难行,对他而言,合作起来却顺畅无阻。
很多人都称他是将门天才,是山家祖上转世为大明逆转国运的新星。
另一方面,关于他的诸多传闻、恶评也层出不穷……
这些年,言昳在暗,山光远在明。她就像是躲藏在观众中,于阴影处默默鼓掌的人,山光远的每一场胜利,她都看在眼里。
她承认,自己太多年没看到他这样快意且强大的时刻,若是别的少年人,早就意气风发,他却依旧是沉默的攻城略地的战争机器般,无悲无喜似的立下赫赫战功。
宝膺手指挠了挠橘猫的脑袋,没抬脸,轻声道:“你知道他回京了吗?就是昨日上午的事。他这次是被派去平患的,回来的自然很低调。他若是知道你在京师,肯定要找你吧。”
言昳吓了一跳。
宝膺抬起头,看见言昳受惊的样子,嘴角微微一顿,才笑起来,道:“你怕他呀?之前跟我说的可不是这样的。”
言昳浑身别扭起来:“啧,也不是怕。就是……说不明白。我俩关系太复杂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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