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玄微:“他怕光。”
宁无双:“……”
宁无双压着恼火,走近了,薛宗主这才吝啬地揭开一点外袍,露出了一张漂亮凄楚的脸庞,正贴着薛宗主的腰际昏睡不醒。
他虽精通魂术鬼道,但被人当做医修来用,却是薛宗主独一份,正翻着白眼探脉施诊,忽地睁大眼睛:“他的魂魄……像是碎过千万片,又被强行拼回一起,简直是奇迹……”
宁无双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魂魄,竟还能活,之前还能蹦能跳能说能笑,顿时来了兴趣,语气都兴奋起来。
见薛玄微毫无反应,又觉他是不是听不懂,便换种形容:“你见过冰裂瓷没有,看着是完完好好的一个花瓶,你走近了,仔仔细细地去看,才能看到他魂魄上的裂纹。你看这一片,和他原本的魂色不同,这是以魂补魂术……哦我忘了,你不懂魂术,看不到的。”
薛玄微贴着后背给萧倚鹤灌输着灵力,闻言毫无波澜:“我只问,如何叫他醒过来。”
宁无双正欣赏这举世无双的“冰裂纹魂魄”,闻言抬头瞅了他一眼:“醒?这种魂魄梳理都难,能活着就是奇迹了。你看他这儿,瞧这伤口,是破魂匕伤的罢?而且他体质虚弱,又受了南荣家一箭——哎,这裂纹之间缝合的是什么?魂线?”
他说着又偏了题,薛玄微蓦的一声:“宁无双。”
宁无双被生生打断,半晌,才抱起双臂道:“这种魂魄,一旦崩散,想再拼合起来可就难了,天道有常你总知道,离散魂魄若想长留人间,要么是去修鬼道,可看他这种情况,修鬼道怕是来不及了。既然正路行不通,那只好走歪门邪道了……”
薛玄微:“说重点。”
“……”宁无双啧舌,“重点是,先找到这个为他补魂定魄的高人。”
薛玄微:“为何?”
宁无双叹了口气:“他的魂魄与那位高人的碎魂黏合日久,已经融为一体了,便只能与那人产生联系。”他看了薛玄微一眼,“催血门的人蛊你听说过罢?”
薛玄微神色一凝,良久微微颔首,以示默认。
当初若非催血门要拿年幼的他来炼制人蛊,他后来也不会与萧倚鹤产生交集。
……催血门,他如何能不知?
宁无双继续说:“催血门原就是师出我们傀儡宗,这人蛊之法本就是傀儡术秘术的一种,只不过那贼头只偷走了这秘术的上半部,一知半解的,弄出了人蛊那种邪物。”
“其实这门秘术,名为魂契,乃是驭鬼御魂之术。我们先祖创造了这门秘术后,便知道它将来必定祸大于福,很有先见之明地将其束之高阁,轻易不许弟子修习。”
说着,宁无双拍了拍胸脯:“不才,我恰好偷看过。”
“……”薛玄微的手指停留在萧倚鹤的后颈,揩去了他冒出的虚汗,“你的意思是,与他结魂契就行?”
宁无双点头:“结了魂契,就能与对方福寿相依。只不过,结罢魂契,他就需常常在主人身边,更不能悖主,否则会遭反噬。”
薛玄微垂眸沉思,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停了。
“唔嗯……”
衣袍底下动了一动,似乎非常不满,薛玄微凝回神思,依旧轻柔地拍打他的后背,如哄幼童入睡一般,萧倚鹤这才安宁。
“疼吗?”
宁无双:“啊?”
“结魂契。”薛玄微仿若呢喃,“他怕疼。”
以前轻轻挨那么几罚鞭,都疼得眼泪汪汪,红着眼尾,趴在榻里好几天不肯理人。他似乎想起什么,眼底弥漫起淡淡的温柔,但很快这温柔就被更沉重的心绪压平。
宁无双摸了摸耳颊:“结魂契需要在魂魄上打下一个烙印,我说一点不疼,你信吗?”
薛玄微很快做好了决定:“如何结契?”
宁无双一愣:“不是说了吗,得先找到……”他瞥向薛玄微,看到对方眼中的笃定与催促,猛地心头一战,该不会,给这小弟子补魂缝魄的……
就是薛宗主本人吧?
尽管他并不想相信,可看薛宗主的表情,确证无疑了。
他疯了吗?
宋遥究竟是什么人,值得他这样?
宁无双心里好一番震惊,狐疑之中冷不丁想起方才急匆匆回来的路上,南荣恪向他抱怨,说宋遥剑术如何霸道,抬手便随随便便招来“寸心不昧”;又想起薛玄微刚才说,宋遥在梦中用了傀儡宗禁术。
一个念头陡然窜上灵台。
这禁术除傀儡宗本家子弟外,外宗之人只有两人修习过,一个是宁无双教给了薛玄微,还有一个是他哥哥宁无致,教给了……
宁无双:“!!”
他猛地看向那团衣物当中露出的半张面孔,呼吸一下子凝滞,忍不住想揭开那层衣袍,再仔细看看底下的那个人。
“宁无双……宁无双!”
宁无双回神,听见薛玄微叫他,忍不住问道:“他究竟是谁?”
薛玄微不答,只说:“故人。”见他神色变幻,薛玄微蹙眉道,“你至今仍觉得,那件事是他做的吗?”
宁无双握紧了腰间的扇子。
薛玄微道:“我不知你为何如此笃定,但我可以道心起誓,凤凰血案并非他所为。”
宁无双回头,见他指尖一点流光闪烁,隐隐闪过一个誓咒的形状。他惊讶地看着那誓咒融入薛玄微的丹田,似把锁链叩在了那颗金丹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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