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倚鹤啧啧饶舌,不满意道:“舍不得叫仙女儿出来迎客也就罢了,摆个壮士在这里做什么?”
但壮士的胸大肌着实结实诱人,油光发亮,他伸手去摸。
手掌被“啪”一下拽住,薛玄微瞥他:“放尊重一点。”
两人暗自较劲,没争出个高下,重九等人已经绕过他们继续往里走了几步,刚听着吩咐了点起亮光,蓦地有弟子惊叫了一声。
昏黑豁然散去,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间空旷宽阔的石室,四面壁画恢弘,上百尊铜人分散室中,有些已经倒在了地上,但各个儿姿态各异,表情鲜活,仿佛随时都能活过来。
那惊叫的弟子正指在角落,赫然是已经昏迷的白弘,看他满脸血的模样,身侧还躺倒了一个虎背熊腰的桐人,倒像是慌不择路躲藏时,将自己撞晕了。
两名小修士要前去抬人,却听萧倚鹤陡然一声:“站住,退后。”
两人不明所以地倒退了几步,低头朝自己脚下看:“怎,怎么了?”
萧倚鹤半蹲下-身,指腹在地上轻轻一拂,表面灰尘扬起,露出地面上隐约的朱砂色。
重九知他胆大心细,一定是发现了异样,忙跟着有样学样,仔仔细细在地上检查了一遍,不多时表情骤变,又抬头看了看这些铜人,错齿道:“别动,这些铜人是阵法!”
百十尊铜人像,看似杂乱无章,实则蕴含五行八卦,各有位序,是被人刻意摆成这样的。
有言说牵一发而动全身,即是如此。
萧倚鹤拍拍手上灰土,朝着白弘的方向努努嘴,无奈道:“不动已经晚了,已经倒了几尊,而且你好兄弟这一乱走,把底下的朱砂阵纹蹭没了一角。只怕阵型早就被破坏,马上就要发作了……”
他转向几个小修士:“前两年杏林城可有发生过地动?”
杏林城一向风调雨顺,便是多下几场暴雨都算是天气恶劣,遑论地动此等大事,弟子们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先门主逝去那年动过一次,但并不严重,只是震塌了两间老房。”
这就是了,萧倚鹤道:“此阵排布暗合杏林城风水——若我猜的没错,城中的异常、百姓间的闹鬼传言,和白弘的疯癫,都是因为那场地动震倒了这几尊驻阵铜人,使得这阵法成了刺激戾气的邪阵。”
跟下来的几个弟子一听,顿时目露骇然。
重九不擅符阵之学,但见了那山里的厉鬼群集,不免先入为主,警惕问道:“此阵原本是做什么用的?”
萧倚鹤说:“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不过是聚气行运,令家族兴旺,宗门昌盛,使修炼事半功倍。”
重九闻言,才松一口气,看萧倚鹤随便走到一尊铜人面前,屈指敲敲砸砸一阵,一张嘴,“不过……”二字又叫他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这气运难道是这么好改的吗?画个阵,摆几个破铜烂铁?若是如此简单,岂不是人人学会,人人都可去做天道之子了?”萧倚鹤笑着反问,“你猜,这里头是什么?”
敲击铜人的声音在空荡的石室里折返,重九脑袋里嗡嗡作响,那悬在喉口的心脏一瞬间冷去大半。
这里面是……
怪不得底下的气味如此腥冷,臭不可闻!
再看向这一尊尊栩栩如生的铜人时,众人神色都不约而同地惊惧起来。
重九勉强保持镇定,却也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没张口,一道传讯灵光沿着地道来处飞速地冲了下来,径直撞散在重九肩头。
紧接着那头响起乱糟糟一片,厮杀声和焰火焦炸的动静此起彼伏,过了有一会儿,那边人才顾得上发现传讯灵光已经连通,急匆匆求助道:“二公子!怨魂厉鬼漫山都是,我们快顶不住了!前谷也不知情况如何,江翦师兄迟迟联……联络不上……我们……”
咔一声,不知外头究竟是何状况,灵光戛然而止。
众人立刻奔上地面,果然见远处天际绯红一片,火光映射,重九也没有功夫继续伤春悲秋,急切切地问萧倚鹤:“此阵该当如何修补?”
萧倚鹤摇了摇头:“办法倒是有,就是同设阵者一样,再铸几个差不多的铜人来镇补空缺。”
一听这话,几名长阳门修士纷纷向后退缩,神色警惕恐惧,生怕自己被抓去浇进铜人里。
漫山厉鬼无人约束,很快就会破山下去。淮南富庶,城镇云集,这些饿极了的凶煞不出一-夜,便可致噬尽杏林城百姓,等到它们闯出去就不好控制住了,淮南一道少不得要生灵涂炭。
在长久寂静之中,薛玄微沉默地将佩剑纵提手中,突然一动,掉头就走。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干什么去?”
薛玄微:“屠鬼。”
他听见萧倚鹤短暂地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头,手边被人一碰,铮然一声寸心不昧出鞘,悖主而去,悬而浮至萧倚鹤的面前,被他反手一握。
萧倚鹤爱惜地安抚着躁动的剑身,轻描淡写地笑一笑,声音柔和:“好心肝,我可舍不得你去碰那些脏东西。”
薛玄微抑住剑鸣,欲收剑,以防剑意误伤了他。
一道纤细身影立于风中,仰头望云。
薛玄微突然想到什么,手指收紧:“你……”
话音刚落,萧倚鹤握紧寸心不昧,猛地贯入脚边,一阵澎湃灵流顷刻席卷而出,在他身周卷起旋风,刹那间各修士身上十数把利剑同时出鞘,剑意一环,继而各自冲出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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