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撑不住了,彻底入魔也就这俩月的事,到时候自己心智全毁,不痴也狂,别说认薛玄微,连自己都认不出来。
他也预感若真到了那一天,薛玄微不会罢休,定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把他扣在手里——哪怕只是一副六亲不认的残躯。
……可是何必呢?
萧倚鹤早无生路,他不怕死,只怕死的不漂亮。
他一生潇洒爱美,自诩风-流,不容许自己以一张丑陋崩溃的尊容浑噩度日,更不容许那样半魔不妖的自己成为薛玄微的拖累,成为他的污点。
而他亲手捡回来的小崽子,更是要白白净净、漂漂亮亮,做剑道第一的。
所以“试剑崖”本来就是他准备好的,一场赴死的计划。
他偷偷将“寸心不昧”的几道剑意事先藏在身体里,待薛玄微被引上试剑崖,稍一言语激惹,免不了两厢打斗一番,自己就生撞上去,再趁机引爆体内剑意,就顺理成章被薛玄微“手刃”。
他把这辈子能想到的狠话都在试剑崖上说光了,气得薛玄微直发抖,根本无暇细思。
萧倚鹤很是得意,他的师弟一直天真无暇,恐怕从剑意炸开,到被人簇拥欢呼着下山,都根本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等薛玄微回过味来,发现自己被阴了一把,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他就算不肯接受又能有什么办法。
而对萧倚鹤来说,更是毫无顾忌——反正阴都阴了,死都死了,难道还有人会想死了之后怎么面对老情-人吗?难道薛玄微还能把他弄活过来,骂几天,打几顿,然后扔到床上生吞活剥?
……巧了不是。
薛玄微艺高人胆大,真就这么干了,最关键的是……他还成功了。
这找谁说理去,世上竟有如此不讲道理的事情。
所以萧倚鹤从“宋遥”的身体里醒来,虽然那时记忆残缺,并不记得太多,但撞见薛玄微,身体本能第一个念头,就是:我完完完了。
萧倚鹤心里百转千回,揉完了薛玄微的手腕,还是没想好怎么说,索性不想了,趁机就要开溜。
可惜没跑了两步,就被人拦腰抱住,放上窗前花桌,两手反摁在背后。
薛玄微在他耳侧说话:“逃了七十年,还要逃?”
萧倚鹤深吸了一口气。
七十年,年头有点久,听起来像是耄耋老翁第二春。
薛玄微郑重其事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将手一松:“算了,你跟南荣麒走罢。”
“?”萧倚鹤忙将他抓住,原封不动摁成刚才那个姿势,想了想,抬头在他唇上碰了一碰,蜻蜓点水似的,“真叫我走?等我去了追月山庄,抓南荣恪成婚,到时候你还得给我送贺礼,听我叫你叔叔。”
话音刚落,门外叫道:“薛叔叔。”
薛玄微:“……”
萧倚鹤小声说:“不仅叫你叔叔,还要给你奉茶。你接茶的时候,要是一个没忍住,不小心摸了我的手,你顶多被人说为老不尊……我就惨了,得被关起来不给饭吃,还骂我放荡不知检点,勾引仙尊。”
南荣恪接着叫道:“我爹叫我来给您送茶!”
薛玄微脸色白了又青:“…………”
好南荣,来的真是巧。
萧倚鹤没忍住,笑出声,还没得意多久,就被气着了的薛宗主俯身一口咬住,叼住他的唇峰宣泄恼意。这会儿萧倚鹤又觉得他像只猛兽了,侵略性的滋味直在口腔中横冲直撞,像是能烫伤人。
“这茶一会凉了就……”
南荣恪还要再叫,房门哐当一响,薛宗主寒着脸出现在门前:“你叫什么?”
“啊?薛叔……薛宗主!”南荣恪低着头,苦着脸,“我爹逼我叫的。”
薛玄微视线一落:“茶呢?”
南荣恪更冤枉:“我爹让我送的。”
“噗哈哈哈哈!”门内传出萧倚鹤一边拍桌,一边捧腹大笑的声音。南荣麒虽然剑法稍逊一筹,但是在气死薛玄微这件事上,真的是天赋异禀。
薛玄微:“滚。”
“哎!”南荣恪立马转头就跑,走前还不忘把茶壶塞薛宗主手里。
薛玄微看见这茶就来气,又叫:“回来。”
南荣恪讪讪站住:“薛叔叔还有吩咐?”
“别叫我叔叔。”薛玄微头疼,问,“南荣麒在哪?”
南荣恪道:“江翦师兄派门人来报,说那具黑铁棺气息不稳,可能快镇不住了,我爹和宁叔叔正要去查看。这会儿应该是快到了吧?您也去吗?”
薛玄微这才想起宁无双也来了,他倒是灵通,宗骁一出现,他就听说了消息。
宗骁关系着宁无致,自然得去看看。
才一转头,见萧倚鹤已经披着外袍出来了,先看了他手里提着的茶壶一眼,脸上憋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咳,走吧?薛叔叔?”
南荣恪有些摸不着头脑,勾着他的脖子低声道:“你做什么也叫他叔叔!薛宗主不让人叫他叔叔,可能是嫌这样会把他叫老?你不知道他刚才脸色多臭!”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萧倚鹤刻意高声,“你叫他叔叔,我不得随你一起叫吗?”
南荣恪悚得捂他嘴:“快闭嘴吧!嫌命长!”
“咔。”薛玄微一把捏碎了手里的瓷壶把儿。
……早晚要被这几个人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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