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观主默了默,赧下脸不说话了。
出头鸟被打,其余众人讪讪地看了两眼,自然不敢再呛声,一个个锯嘴葫芦似的,没了先前在太初山门前叫嚣的气势。
南荣麒猛一振袖,负手离去,薛玄微自始至终一言未发,紧随其后。
刚走出大殿,南荣麒面色一松,哼道:“八十一日太便宜他们了!”
薛玄微:“嗯。”
南荣麒继续叨叨:“等倚鹤醒了,知道这群人给他守了这么多日灵,定是要笑死了。”
薛玄微:“嗯。”
“……你难道只会嗯?”南荣麒转头看了他一眼,竟见他抬手遮在小偶脸前,似乎是怕太初的风雪刮着它似的,他沉默了片刻,说道,“他现在就是个木头,无知无觉的,并不会感到冷。”
“他爱美。”
南荣麒懵道:“啊,所以?”
薛玄微偏了偏头,额侧覆眼的白纱柔-软地垂在肩上:“风会吹乱他的发髻。”
南荣麒看向小偶头上逼真的丝丝乌发,今日确实挽了细致的小发髻,还插着一支飞鹤形状的玉簪,看起来十分俊俏。他忽地凑近了,指腹在小偶脸上点了一下,狐疑道,“薛玄微,你不会还给他点胭脂了吧?!”
薛玄微淡淡地说:“气色好。”
“可是,”南荣麒冷静道,“你点歪了。”
“……”薛玄微脚步一顿,下颌微收,下意识想低头看一眼,但他一动就感觉到眼前紧缚的白纱,想起自己双目已眇,“很丑?”
南荣麒忍住笑意:“还行。”
薛玄微抿了抿唇,捻起袖口就要去擦,南荣麒笑着去拉。两人一路争执着,才回到扶云峰,一抬头,看到眼下发青的朝闻道提着食盒站在浮桥前。
见到他们回来,朝闻道向前了几步:“宗主,师父他……刚才醒过一次。”
薛玄微静了静:“他还好吗?”
朝闻道眼眶微红:“他筋骨尽断,但不知为何这些日子一直有股力量慢慢地修复着,医修说,也许半月之后他就能够痊愈了。”他顿了下,鼓足勇气问道,“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师父他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他看向被薛宗主紧紧护在怀里的小偶人,这几日他和南荣门主对这只小偶的关护之情-人尽皆知,他隐约明白了什么:“这是宋……是萧山主吗?”
南荣麒见他们两人为难,出声道:“闻道,其实那几日,你师父并不是……”
朝闻道攥紧了食盒提手:“我知道,南荣门主,那几日的师父并不是师父,对吗?”
南荣麒:“……”
朝闻道:“我感觉得出来,他与我师父不一样。宋……萧山主出事的前一天,宗主曾与师父坐谈至夜,我虽然不知你们说了什么,但是宗主走后,师父很难过,一整夜静坐在窗前。凌晨的时候,师父说想喝碗粥,我不过是去了一趟外峰食堂,再回来时,结界旁只留下一滩血,师父已经不在了。”
“他是为了萧山主而强闯出去,是吗?那并不是我的师父,是萧山主和薛宗主的师父……对吗?”
南荣麒无奈:“……抱歉。并非是有意瞒你。”
朝闻道摇了摇头:“也许那股一直修复着师父经脉的力量,就是薛宗主的师父留下的吧。师父刚才醒来时,反复地念什么,我凑近了听,好像是宗主的名字,还说……‘我把倚鹤交给你了’。我不知道,我想,也许应该告诉宗主。”
薛玄微闻此微微抬起头,发梢轻扬:“他说的?”
朝闻道点点头,薛玄微沉默了很久,他只好道:“那我回去了。”
待薛玄微回过神来,朝闻道已离开一会了,他抚着怀里的小偶,若有所思:“他最疼的一直都是你……也好。”
这次它能临危寄宿在小偶身上,也许也是因为师尊罢。
南荣麒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走进扶云殿,把小偶往床头一放,又似不放心它会掉下去,重新调整了几次位置,摆到了床榻的内侧。
榻上铺了软若层云的锦褥,两侧的帷幔也换了鲛绡,日光一映,流光溢彩的,一看就知道是为了迎合谁的品味。
出去了一趟,纵然他护得再紧,小偶的衣服上还是被风雪沾湿了,薛玄微摩挲着从一旁的箱奁中取出了一套小衣服,云纱绣着银线,是山下绣娘连夜缝制出来的。
这样的各色小衣服,箱奁里还有不下十几套。
薛玄微抬手摸到小偶的脸,刚要解开它的衣领,恍惚意识到殿中还有一人:“南荣门主还有事?”
南荣麒磨磨蹭蹭,视线一直往帘内瞟:“是不是该我玩……照顾照顾倚鹤了?”
那小玩意可爱得很,也不知是谁雕的,活脱脱就是个小倚鹤。可是自打剑神山回来以后,那小偶一直被薛玄微贴身抱在怀里,他连近身摸一摸的机会都没有,实在眼馋得紧。
薛玄微因他这个说了一半的“玩”字皱了皱眉头。
南荣麒不服道:“你别这么瞪我,你一天给他换好几套衣服,还抱在床头一起睡觉,山下小丫头玩布娃娃也不过如此了!我就是看看……”
“南荣门主今天的雪里红挖了吗?”薛玄微突然道。
南荣麒一愣:“啊?我昨天才挖过……”
薛玄微说:“若是过会倚鹤醒了呢,他要吃雪里红,你却不给他挖,还给他吃昨天的,他一定很闹腾,可能再也不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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