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人担心社稷问题,但一个是最该担心的人不担心,另一个则是民族英雄,群臣就算有心想要上奏,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两重,况且——宫中两位最有权威的两位老人似乎也都默许此事,便也没人敢主动捅向这个巨大的马蜂窝。
可这份平静,总是会被打破。
青之也是从好早之前,便已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所以才能在被人发难之时笑对众人,一言不发。
“皇上——江山社稷之事,万万不可轻率!”
跪在地上三四个身影的并不是什么大官,青之眯着眼睛,就连他们的名字也无法想起,只能凭借印象,跪在最前头的小年轻似乎是礼部的侍郎?
“百里相在西凉之战当中,难道于社稷无关?”
高台上的顾己修淡淡的回道,他的面前被层层的珠帘遮挡,让人望不清脸上的神情,亦听不明他的口气,是否已在动怒。
那小侍郎颤了颤,但还是坚持跪在原地,将头埋得更深了:“臣不是这个意思,百里相与社稷有功,但……但若皇上依旧不曾考虑选秀和亲一事,那么百里相……便也等同毁我社稷!”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青之眨了眨眼,与不远处的方兰生对上了视线,见他满脸担忧,悄悄扯了嘴皮,想要让他放心。
“放肆!”
顾己修还没动怒,倒是刘老头跳了出来。青之有些诧异,难得见刘老头不是对着自己出生大吼:“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小侍郎微微抬头,面上竟是倔强的决绝,朝着刘老头也磕了一个响头,道:“师傅,恕徒儿不孝……”
青之恍然大悟,这副模样清流模样不说出来都知道了刘老头带出来的,只是没想到,刘老头竟会为了自己的事而出头说话,便不动声色的观察下去。
“若你还喊我一句师傅,就给我起来!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况且这副模样成何体统?!带头闹事,这些难不成都是我教你的吗?”刘俞一个跨步上前,就要将小侍郎从地上给拖起来,不料小侍郎乃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愣是死死跪在地上,磕着头道:“事关国家社稷,徒儿不敢起!只求圣上能够明察!”
青之伸手挠了挠头,虽然小侍郎口口声声说事只关社稷,并未点到自己头上,但他从头到脚每一个头发,似乎都是伸手指着自己,叫嚣说着他就是罪魁祸首。
倒还真成了古装戏剧里的黑脸了。
“朕自会明察,折子朕也收下,再作打算。”
顾己修骤然出声,众人明白,在这件事上,顾己修知道他也有错,所以格外隐忍退让,这一句话说的,就是给人台阶下了。
小侍郎挺起胸:“若圣上有意,不妨就此讨论选秀之时,番外多国亦曾向鸿胪寺提出过建议,希望能有和亲……特别是西凉……”
青之咦了一声,抬眼看去高台上的人,他怎的从未听过这时?看来他这宰相当的才是真正是个摆设呢!
顾己修咳嗽一声,许是方才被青之瞪了一眼的缘故,有些懊恼,声音越发的不耐烦:“西凉之事无须再理,退朝!”说罢不顾众人,径直掀了袍子离开。
李顺还没来得及跟上,慢了半拍后才急急忙忙高喊一声退朝,随后跟着顾己修离去。青之与刘俞对视一眼,连连摆手:“这可不是我教你好孙儿说的——”
刘俞哼了一声,从地上拉起自己的徒弟:“念重,为师瞧你平日为人处世多为稳重,今日之事,怎的连个商量都不与我打过,便自行上奏?”
何念重从地上起身,许是跪的久了,一下觉得有些发麻,勐地站起来有些趔趄,正要跌回地上,却被青之一手扶稳站好。
“啊!”何念重看清来人后急忙甩开青之的手,方兰生此时也踱步过来,青之耸了耸肩,表示不在意:“当真是清流砥柱的弟子,跟他师傅一模一样。”
“也就你小子这个时候还有脸扯嘴皮子说笑!”刘俞呵斥他一声,但面上明明带着些许尴尬,许是方才何念重的举措让他也觉得有些丢人,所以想了想,还是道:“念重!给信阳侯道歉。”
“诶诶诶可别,我可是反派角色,受不得清流们的道歉!”
方兰生扯了扯青之,他自然知道青之此话并无其他意思,全是玩笑,但对于何念重听来,可不是这么个意思。
果然见他面上一灰,死死抿着下唇,一方面是碍于自己心中的信念,不愿给青之道歉;一方面却也同时畏惧着青之的身份——毕竟,青之除了信阳侯,还是朝中宰相,只要他想,就算是师傅拦着,恐怕也救不得自己。
“罢了罢了,我当真是开玩笑的,你莫要同你师傅连这点都一样,经不得玩笑!”说罢青之往后一退,双手做防御姿态:“既然你们师徒如此相像,我可得防着点……别一个不小心,碰见的小清流也是练家子的……”
刘俞也想到了以前的事,想着青之常常因为自己的火爆脾气而害得老是受伤,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几年不知是不是因为年纪越发大了的缘故,刘俞面对青之的油嘴滑舌,反而不会生气,只觉得好笑。
见他这副模样青之才松口气,拱手道:“各位清流们,本侯有事,就先走了……”
“等等!”
衣袍被人拉住,不是刘老头,只有何念重了。
“侯爷,侯爷若是真心为了圣上好,真心为了国家社稷,还望侯爷能够劝劝圣上!皇族血脉不可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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