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中,棠音难得地忙得脚不沾地。先是去了一趟玉璋宫,送了个亲手制的香囊,哄好了昭华,又去了姜氏那学了理账与管家之道,末了,自己哥哥前脚刚将王记绸缎庄上描好的花样子送来,盛安后脚便也将绘好的嫁衣款式给送来,一同供她挑选。
可谓是成日里焦头烂额,一时间就连李容徽也被抛在了脑后。
等她想起来的时候,还是一次梳妆的时候,目光无意间扫到妆奁里的红珊瑚簪子。
彼时,庭院外的桂花都已经零落了。
棠音有些心虚,一壁让檀香替自己将红珊瑚簪子戴在发间,一壁轻声道:“你去差荣满备车吧,等梳妆好了,我们去一趟瑞王府。”
都这许多日没见了,李容徽也不曾来寻她,也不知是不是生了什么闷气。
她正这般想着,一旁的白芷却接过了话茬:“小姐,这可使不得啊。”她一旦担忧地细细说着:“这可是夫人特地吩咐过的——按照盛京城的礼数,您从下聘那日的隔日起,一直到正式出嫁,都不能见瑞王殿下。若是见了,那便是既失礼,又不吉利。”
“原来是这样。”棠音微微一愣,转了话茬道:“那都忙了这几日了,也该出去走走。”
她略想一想,又道:“那便备车进宫,去寻昭华吧。”
白芷应了一声,匆匆便往后院里走。
待棠音梳妆完毕的时候,车辇早已停在了相府门外。
棠音便也踏着小竹凳上了车辇,轻轻掀开了车帘,一路往外看着街市上的风景,也全当做散心了。
可不知为何,素日里最为热闹的朱雀长街却倏然冷清了不少,街面上的铺子虽开着,但行人寥寥。而寻常出来讨生活的摊贩们,更是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棠音觉得奇怪,便转首去问车辕上的檀香:“檀香,今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为何街面上的游人如此之少?”
檀香听她这样一说,也往街面上看了一眼,讶异道:“奴婢昨日出来采买的时候可还好好的。”她略想一想,又道:“也许是赶上了秋收,百姓都去田地里忙去了吧。”
棠音便也没有深想,只轻轻应了一声,随手将车帘放下。
因着街面上行人稀少,相府的马车也行的比素日里要快上许多,仿佛只是一盏茶的功夫,便已停在了玉璋宫门外。
“沈姑娘——”
车辇还未停稳,宝珠与宝瓶已笑迎了上来,对她福身道:“沈姑娘来的真是巧,我们家公主正打算出宫去寻您,若是再晚上一时半刻的,可就错过了。”
“昭华寻我?”棠音一道踏着小竹凳自车辇上下来,一道轻声问道:“可我们两不是前几日里才见过。”
“是我家公主新得了一件趣事,迫不及待地想与您说上一二,一时半刻都等不了。”宝珠笑着答了,与宝瓶一道将棠音往玉璋宫中引:“您快进去吧,公主都快等不及了。”
棠音便也轻轻点头,随着两人一道打帘进去。
东珠帘子刚轻微一响,里头便传来昭华急促的脚步声:“棠音——”
语声未落,人已至了她近前。
昭华走的很急,但面上却满是笑意,一把便拉住棠音的手道:“棠音,你可知道,那个烦人的国师可算是倒霉了。”
“国师?”棠音轻瞬了瞬目,才想起了这号人来。她对此人没什么印象,但昭华说了,便也顺着她的话问道:“他怎么了?”
昭华笑着带着她往玫瑰椅上坐下,复述起今日刚自寻仙殿中传出来的消息:“前几日里,他非要说什么自己夜观星象,卜出渭河河水将要决堤。届时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
“如此也就罢了,他还非摆出一副大慈大悲的德行,说什么自己不忍见此生灵涂炭之事,即便是折寿,也要泄露天机给当今的真龙天子——也就是我的父皇。将父皇感动的,当场就赏了他一整块价值连城无瑕玉璧,还号称要升他做太傅,为所有皇子典范。”
她说着又拿起端起案几上的茶盏饮了一口,这才快意道:“谁知道,等父皇连夜遣人将渭河沿途的百姓疏散了,这整整几日里,别说是决堤了,就连水花都没从里头溅出来一滴!若是这样便就罢了!偏偏当初父皇赏他玉璧之事,还不知为何,在宫中闹得沸沸扬扬,人人皆知!”
昭华笑道:“我就眼看着父皇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今日里,终于是勃然大怒,随便寻了个由头,让他跪在寻仙殿外。”
“如今都两个时辰了,也不知道起来没有。”
“这样。”棠音轻应了一声,也弯了弯眉眼道:“那你这几日里可算是清净了,再也没人会在宫里做水陆道场吵你歇息了。”
“却也不是。”昭华闻言,面上的笑意渐渐收了,只冷哼了一声:“去了旧的,来了新的。清繁殿不知道从哪里又找了叫什么南明子的,献给了父皇。如今这凌虚一落败,南明子便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风光的紧。”
“比当初的凌虚道长还要风光?”棠音也端起茶盏,轻声问道。
“自然。”昭化冷笑:“今日一早,便说要在京郊道观里开什么祈福的法坛,骗得满城的百姓都往那跑。都说什么‘连圣上都信的道长,必定灵验,必定有大神通。’我看,不过就是个江湖骗子。”
“难怪我这一路上未曾见什么行人。”棠音轻应了一声,正想将茶盏搁下,却倏听槅扇外的珠帘凌乱一响,方才还是满面喜色的宝珠却慌乱跑进内殿来,对着上首的昭华跪落:“公,公主,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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