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媚儿跟在身后, 一会儿瞪眼,一会儿放肆拧紧了帕子,一会儿恨不得将脚下的地给跺烂了。
不过, 看着前方那道越瞧越熟悉的背影,沈媚儿的思绪有片刻漂浮。
所以,打铁匠此番是回到了那家打铁铺子了么,今儿个他压根不是来陈家下聘的, 不过是受了陈家的雇佣,过来给陈家送聘礼的。
陈家家贫,家里连些像样的农具铁器都没有, 往年都是傍着他们沈家,借用沈家的骡子车、牛车犁田拉货,如今嫁女,向季家索要些农具做聘礼,亦不是她们做不出来的事情。
所以,那些铁器全都是他亲自打的么?
想到这里,又一时想到方才在陈家的荒唐惊人之举,沈媚儿一时有些尴尬不已。
她方才是脑子抽了么,竟不分青红皂白的,不管不顾的就直接冲了上去,跟个怨妇似的,拳打打铁匠,又当着全村人的面嚎啕大哭,她沈媚儿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从来没有在众人面前这样丢过脸。
便是乱了根头发丝,裂了根绣花鞋的绣线,她都是要躲着人走的,要匆匆赶回家中梳理好的,那会儿也不知怎么了,整个人就跟着了魔、犯了障似的,整个人晕头转向的,发了疯似的就冲了上去。
她只知道,打铁匠要是敢娶翠花,她当场怕是会发了疯般咬死他。
想到这里,沈媚儿不由抬手往自己脑袋上敲了几下。
打铁匠怕不会将她当成了疯婆子罢。
前世,她撒泼发疯的时候众多,他嘴上不说,眉头却是蹙得紧紧的,嘴角亦是抿得紧紧的,沈媚儿知道,他是不喜欢疯女人的,他越不喜欢什么,她越要做什么,总是要气到他才满心得意。
可是,无论前世她怎么作精,他都是甩不开她的,只有她抛弃他的份,然而现在,她又不是他的什么。
等等,她这是在乱想些什么,她就疯婆子了,怎么了,她就是撒泼发疯,怎么了,关他这个莽夫什么事。
能救助于她,是她赏脸,是他的荣幸才是。
至于他怎么看,怎么想,谁稀罕?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只是,沈媚儿心里不断这样告诉着自己,然而整个人依旧有些不爽,结果走着走着,不小心踩到了块小石子,沈媚儿几乎想也没想,便一脚将石子踢走了。
不想,下一刻,便听到前方响起了一道低哑的马鸣声。
沈媚儿一愣,随即立马定睛一看,只见原本一直不紧不慢驮着车走的那匹老马不知怎么的竟冷不丁停了下来,它只停在原地,胡乱甩着马尾,高高抬起了两条马前蹄,一边低吼一边嘶嚎,仿佛有些莫名躁动。
它身旁那道粗狂生威的身影见状也缓缓停了下来,下一瞬,只见对方抬手往那老畜牲的马屁股上轻轻的揉了揉。
老畜牲马嘴里一声一声哼着,难受又舒服。
沈媚儿微微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方才将那石子一脚踢到了马屁股上。
打铁匠摸了摸马屁股,下一瞬,似乎微微斜着眼,用余光扫了身后一眼。
沈媚儿见状立马拉着磊哥儿停了下来,下一刻,她又飞快的抬起了下巴,斜眼扫着他,像是一只高高在上的大孔雀,斜视着他。
沈媚儿看到对方坚硬的侧脸一晃而过。
她以为他要不悦的看向她,毕竟,对付眼前这人,她应对有招,横竖,随时随地只要先发制人,摆出一副高姿态倒打一耙便是了,这是前世沈媚儿稳操胜券的法宝。
不想,想象中的对峙压根没有到来。
沈媚儿已经早早摆好姿势了,却见那人很快抓起马绳,随即一个干净利索的翻身上马,然后嘴里低低喝斥一声:驾。
竟直接驾着那匹老畜生飞快走远了。
马儿跑得飞快,驼着人,拖着一辆大大的板车,卷起了漫天尘土。
尘土飞扬,瞬间将沈媚儿及磊哥儿二人淹没。
沈媚儿一边呛着嗓子,一边紧紧捂着口鼻,拉着磊哥儿四处躲蹿。
等到尘土散去,沈媚儿定睛一看,只见那匹老畜牲驮着那个老东西早已经跑远了,气得沈媚儿胸前剧烈起伏,只冲着越来越远的那一团影子气急败坏的怒骂道:“混蛋,姓```姓薛的,活该你一辈子打铁!这辈子你打光棍去吧!”
沈媚儿来到村口那颗老槐树下,一直到远处那马那人由一个黑团变成了个黑点,最终彻底消失不见了,沈媚儿这才转过身来,只气鼓了脸,将那颗老槐树的老树皮全部揪秃了皮。
每揪一下,嘴里就气鼓了脸咒骂一句。
一直到一大圈全光了,沈媚儿这才消了气,收了手。
一转身,只见磊哥儿正杵在原地,抿着嘴,一脸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沈媚儿愣了一愣,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气疯了,吓着磊哥儿了。
沈媚儿立马蹲在磊哥儿面前,摸了摸他的脸,又拉着他的手,道:“阿姐是不是吓着你了,阿姐闹着玩的呢,方才那人是打虎英雄,他方才又帮了阿姐和磊儿,阿姐想上前道声谢的,可那人生的太吓人了,一脸大胡子,长得比老虎还恐怖,阿姐不敢过去,没想到一转眼人就走了,撵都撵不上,气得阿姐心肝都在打颤,磊儿,你也很气对不对,你说他跑那么快作甚,后头又没有鬼在追他!”
沈媚儿尽量用温和的语气朝磊哥儿耐心解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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