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薛平山微抿着嘴,正要说话,这时,只见范氏啐了元朗元老爷一眼,随即压低了声音凑到元朗跟前细说了一句,话音一落,只见元朗哦了一声,又半眯起了眼睛,看向薛平山,道:“噢,原来薛兄弟是薛师傅之子,是故人之子,原是元某失敬了。”
元朗说着,忽而端起了桌上的酒杯,只攥在了手中,微微摩挲了一阵,顿了顿,定定的看重薛平山,复又问一遭:“元某可否再多嘴问一声,请问薛兄弟今年贵庚呢?”
问这话时,元朗目光由上而下将人细细打量了一遭,最终,又将目光重新落回到了薛平山脸上,只直直盯着,目光难得有些威慑。
此时的薛平山刚从战场上跋涉千里赶回老家,后深冬又靠着在深山里的打猎为生,后又在那烈火熊熊的灶炉旁靠力气活过活,他通张脸被厚卷的络腮胡子全部遮住了,裸漏在外的面皮呈黑褐色,瞧着有些深沉老派,不比一旁的沈老二年轻多少,一眼看去,怕是有三十好几,便说句四十,也丝毫不会有人怀疑。
或许,这便是元朗,对其第一印象大为不好的原因之一罢。
“薛某```二十有七了。”
甭管元老爷面色是好是坏,那薛平山依然神色寡淡,却也有问必答。
二十七?
元朗闻言似乎有些不信,顿时蹙着眉,又再次将对面那人细细端详了好一阵,半晌,嘴里轻哼了一声,似乎低声嘀咕了一番,不过,面上的神色倒是微微缓和了几分。
二人对话时,沈媚儿难得乖顺,只微微低着头,静静听着二人的对话。
听到二十有七时,她嘴角微微抽动了下。
二十七,可也不小了,比她整整大了十一,噢,对了,她其实才刚满十五不久,这样算下来,他可整整比她大了一轮。
前世媚儿言语虽刻薄,有一句话却还是在理的,那便是:老牛吃嫩草。
老家伙。
哼。
除了媚儿,一旁的武氏父子似乎也听得有些疑惑,不知眼下这场面,究竟发生了何事。
沈老二见状,便难得开了口,冲武宏缓缓解释道:“是这样的,武兄,原是小女昨日在镇上游玩,被街上玩劣的混子拦街欺负,是薛老弟路过将小女救下的,薛老弟是我沈家的救命恩人。”
沈老二缓缓描述着。
武宏闻言,有些诧异,诧异之余,又不由有些疑惑不解。
既是救命恩人,自该千恩万谢,感恩戴德才是,且以元兄的气量与品性,自该倾囊相谢的,他不过是在路上中途帮元家押运了一匹货物,元朗便大为感激,当即恨不得与他结下兄弟之情,甚至还想将自己的宝贝外甥女嫁到他们武家来,眼下这小薛既是救过其外甥女,缘何元兄反倒是对其一脸敌意,甚至还隐隐有些刁难为难的意思?
武宏拧着眉头思量了一阵后,不久,眉头微微一跳,莫不是这其中有何隐情不成?
救人?怎么救下的?什么情况下救了人,还隐隐遭恨?
似乎不难猜测。
且观那元兄的神色,说是在刁难为难,可句句全是在盘问,瞧着所问句句全是在套问家底。
今儿个可是武元两家相看人家的,这会儿元沈两家对他们家英哥儿压根没有半分眼神了,怎么瞧着瞧着,全瞧到另外那人身上去了?
思及至此,武宏心中警中大作,正要发作,却见这时元老爷听了沈老二的话后,忽而起了身,端起手中的酒杯,冲着对面的薛平山,一字一句道:“瑶瑶是虽是我外甥女,却跟我女儿无异,薛兄弟既是瑶瑶的救命恩人,便是我整个元家的救命恩人,薛兄弟日后若有需要,我元沈两家自当倾囊相助,我元某人素来敬佩热心人,这第一杯我敬小兄弟的古道热肠!”
说罢,元老爷端起手中的酒杯,忽而一饮而尽。
一整杯酒下肚,元朗面不改色,少顷,还不待对面的打铁匠回应,元老爷便又再次端起了酒壶给自己续了一杯,复又举起了起来,冲对面的人道:“这第二杯,自然该敬薛兄弟的救命之恩,至于这第三杯嘛,便敬薛兄弟罔顾生死,征战沙场,为匡扶天下安宁,奔赴沙场之英武之举,这杯,元某一口干下了。”
元朗一口气灌了三杯后,众人以为终于要停下来了,不想,下一刻,却又见元朗再次一连着倒了三杯酒,齐齐摆在了自己桌前,他二话不说,直接端起这三杯酒一一一口饮尽了,这一举动,惊得桌子上所有人全都瞪直了眼,六杯酒下肚后,元老爷脸上终于微微泛红了,元朗甩了甩脸,冲薛平山,道:‘至于这三杯,便当作是赔罪酒,元某方才怠慢薛兄弟了。”
又道:“元某喝了,薛兄弟随意。”
元朗一脸爽朗大气的说着。
只是,目光却一直落在了薛平山脸上,似乎还微挑了一下。
也不知是在挑衅,还是如何。
沈媚儿见了,不由咬了咬唇看向了打铁匠。
打铁匠应当是能喝酒的,他平日里不喝的,只陪爹爹喝过酒。
沈媚儿不知他酒量如何。
舅舅常年在外奔走,酒量海了去了,这六杯下肚后,几乎是面不改色,打铁匠便是能喝,也绝对不是舅舅的对手。
舅舅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辈子瞅着,比上辈子针对那打铁的,针对得更加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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