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承泽去找许文和交代政务的事后,许文和一脸诧异:“少保,你不会想家了吧?想家也不用这个时候走,少保留我在京城,不怕我被策反么?”
“没事,你手里没兵。”
许文和笑笑,这倒是,兵马大部分在高晟张子远手里,小部分在关诚手里。
“属下受主公信任,心内十分感念。臣不得不和主公说,臣的表兄方应时可能没有主公想的那么……可靠,他是一个心有丘壑的人,也是一个忠于皇权的人。”
吕承泽诧异了一下,许文和这话说得相当推心置腹了,还没有共事太久,就对自己这个主公这么负责任,难道是被自己不费余力的提拔重用,并且不曾猜疑感动到了?
不过再想想,许文和这样也没什么,反正这个时代的文人基本都是认准了主公则披肝沥胆的性子,无所谓认识多少天。
吕承泽掌权后,将许文和的表兄方应时从大理寺丞提拔成了大理寺少卿,从从六品直接跳到从四品,很多人便认为方应时也与吕承泽阵营亲厚。许文和怕是也觉得自己想要拉拢招揽方应时,所以才有此提醒。
吕承泽想完,便笑了笑,说道:“这样么?那倒是有意思了,我忽然有个问题想知道文和的看法。”
许文和挑眉,眼神清亮的看着主公,吕承泽缓缓道:“如果有一天,你与你表兄分处不同阵营,兵戎相见,甚至置对方于死地,那么死的那个人会不会恨对方。”
许文和神色不变,淡淡的笑了笑:“不会。乱世中,与亲人、朋友分处不同阵营乃是平常,为臣者当为主人效死命,若与亲朋兵戎相见也不必手软。当然,顾念情分也会有的,若是实在非要你死我活不可,哪一方死了,就是倒霉或者技不如人,没什么可恨的。”
“哦。”吕承泽默然,原来这厮是这么想的,看来为没保住手下的性命而生气的只有自己?
前世在游戏里摆脱浑浑噩噩的状态后,觉得那些人生都是假的,光顾着和手下探讨npc生从何来死往何处的哲学问题以及怎么冲出游戏桎梏了,没顾得上深入交流有关人生经历的问题。
吕承泽对自己被沈奕杀了这件事存在怨气,对沈奕不放过自己手下人这件事更是十分生气,结果自己手下却并不恨。许文和对表兄杀了他没感觉,就更不会介意皇帝杀他了。
许文和看着吕承泽的神情,觉得吕承泽并不是想证实自己的忠诚度,而是在为兄弟间不得已的刀剑相向而惋惜。这位看起来洒脱的武将,倒也是性情中人。
不多时,张子远关诚也赶到三衙署,吕承泽与他们交代完了要事后,就动身出宫。一路上,吕承泽一直想着许文和的话,细细思索着所有经历。
前世自己侵吞北地,收复燕云,离中原纷争较远。秦公达四处征讨,一统江南,最后又挥师北上,而自己也不得不南下,最终自己成功战胜秦公达。成王败寇,以秦公达的性子,应该会为失败而遗憾,但不会介意自己杀了他?
这么想来的话,吕承泽觉得对沈奕的怨气也消散了许多,不过那部分“我对这厮这么好,这厮还杀我,真是一腔好意喂了狗”的怨气还是没有散。
☆、出征
吕承泽骑马慢悠悠的朝宫外走,远远的看到皇宫正门宣德门时,忽然发现似乎有个神经病领着几个侍从在那儿等着。
“陛下?”吕承泽立刻下马,牵着马过去,拱手行礼。
“陛下怎么在此。”
“吕卿说不必送行,朕就不送到京城外了,但是在宫内送一送还是有必要的。”沈奕和善的笑了笑,从身后怀恩的手里接过酒,继续说道:“吕将军一路顺风,旗开得胜。”
“谢陛下。”吕承泽接过酒,满饮一杯,放回杯子,拱手道:“臣必不辱使命。这便走了,陛下保重。”
吕承泽忍住拔腿跑的冲动,慢悠悠的牵马出了宫门,翻身上马。本来就因为许文和的话在调整人生观,又见到沈奕这个当事人一回,只觉得更头疼。吕承泽觉得,他就算可以不那么怨恨沈奕,但为了自己的将来打算,也不得不继续让沈奕憋屈。
沈奕做戏是一流的,前世也算是君臣相得,但都是假的,他是帝王,会毫不手软的杀了自己。今世就算沈奕早早的被解救出苦海,性子能不那么阴沉扭曲,但也还是个帝王,帝王是会解决掉一切威胁皇位的不稳定因素的。
所以今世他们必然也会成为死敌,那么保险起见还是应该慢慢侵蚀皇权,最后逼皇帝禅位,那才算是解除危机。
难道自己要去当倒霉的皇帝?被困在深宫里失去自由,这简直太让人难以忍受了。或者他可以有个儿子,自己只做权臣,逼皇帝禅位这种事让儿子去做。算了,也不是非要儿子才行,他在老家有个还小的堂侄,可以把那小子接到京城培养。
皇帝啊皇帝,但愿你最后能认清形势,乖乖听话,不然……就真的只有杀了你,再选个听话的小皇帝登基,才算是彻底安全。
吕承泽骑在马上,却行得很慢,离宫门还不是太远,想到杀了沈奕这个选择,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高高的宫墙上,一身黑色龙袍的沈奕果然在城门楼上看着自己,这场景十分熟悉,让他的气血一阵翻涌,本来因许文和的话而淡去的怒气瞬间回归。
当初,那个成熟而阴狠的沈奕也是这般,穿着齐整的龙袍站在宫墙之上,而他的身侧是成排的弓箭手,皆用箭对准吕承泽和他率领的兵马,城内城外也俱是沈奕的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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