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县衙用吕承泽捐赠的一部分钱在阳和乡盖了一座小型庄园,可供旅人居住,每年也会给乡里人分红,吕承泽与手下返乡时便也住在那里。
吕承泽一行人被带到庄园里,连续几天都惬意的在各农户家里溜达来去,逗弄抱窝的母鸡和排队去池塘的鸭鹅,直到半个月后,一个来使的到来打破了平静。
愉快的回忆戛然而止,其后便是让他多年难以释怀的算计和背弃。
那使者带来沈奕亲笔血书,告诉吕承泽,皇帝被贼子挟持,现已逃离皇宫,躲在城内一处民宅地下密室。城内贼子正在大肆搜查城内外各处,形势万分危急,请他即刻去救驾。
吕承泽立刻前往京城,又探查一番城中局势后,认定城内的确有变故,于是调相州之兵马驰援京师,包围汴梁。
“吕承泽,你无诏返京,又带兵围困京城,是欲谋反不成?”
“尔大逆不道,擅自整兵,还不认罪?”
攻城之时,守将如是说,然而吕承泽不以为意,挟持皇帝的势力都会以这话应对救驾的兵马。
然而等到吕承泽带兵进城,在皇宫城楼上看到安然无恙,睥睨众人的沈奕,以及他身边毫无异样的方应时,便明白自己是落入了圈套。
城内,无数埋伏的兵马杀出,吕承泽放下武器束手就缚。在沈奕下城,站在他面前冷声命令将他押入大理寺审问时,吕承泽低声道:“臣愿领死。求陛下放过臣手下的人。”
然而吕承泽也知道,既然皇帝决定消灭他的势力,他麾下那些有号召力的谋臣武将便凶多吉少。果然,最终最开始追随他的高晟张子远与许文和处斩,而李思云等人被革除一切职务,流放岭南。
因昔年吕承泽等人有救驾大功,建还都汴京之功业,因此本次“事变”从轻发落,众人均未牵连家人。也不知道未牵连家人是沈奕良知未泯,还是怕他麾下的将士被激怒而不顾一切的反扑。
八年后,沈奕为自己平反,把李思云等人召回了中原,只是他们已在岭南落下了些病根,但总算还是被封了闲职,安度余生。
吕承泽不觉得沈奕为他平反是因为午夜梦回的时候太愧疚,多半是因为当年的事有疑点,才把欺骗他入京的行为全部推到一个确实为诛杀他出了许多力,后面又得罪皇帝的人身上。
最后那段畅快与痛苦对比鲜明的岁月一一闪过脑海,吕承泽的目中逐渐一片灰暗,世界仿佛也笼上了一层阴霾。
吕承泽回头看看,跟着他的是廖冲和三千兵士,高晟张子远和许文和都留在京城,没有出征,李思云和温子初他们都还没有追随他麾下。
他们在身边,主臣和乐,饮酒赋诗,击剑而歌的日子还历历在目。许文和那厮是不是缺心眼,还说什么成王败寇,死就死了,也没什么。今世一定要让手下臣属们好好的走完此生,一世安乐。
沈奕,我已经做好弑君的准备了,这一世,我们且看着吧。
吕承泽策马穿过了汤阴县地界,继续北行,很快到了相州城东阙。于是他下令大军在相州城外驻扎休息,同时派人去和城内的丁泽联络。
临漳县在相州城北,明天还要继续北上,因此他们就不进城,只在城外驻扎。
陈雍故乡为隆德府,后来去大名府为官。他的一部分亲军为隆德人,另一部分多为相州和大名人,被吕承泽放归北上后,一部分人担忧吕承泽会秋后算账,于是便聚集起来商议不能坐以待毙。
吕承泽经历过前世,知道他们占据临漳县城不是为了南下反扑,而是准备继续北上前往真定河间一带,投靠那里的诸侯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兼真定知府李思云。
但是他们又不知道李思云是否愿意招揽,于是暂时在县城驻扎,等前往真定的使节回报消息后再北上。
而对于李思云后来的做法,他也是知道的,因此一点也不着急,只慢悠悠的行军,等着李思云的消息传回来。
相州北临洹水,吕军在洹水边驻扎,很快军帐扎起,灶火也煮起晚食。吕承泽吃完饭后,便牵着马去河边饮水,看着逐渐沉下来的夕阳与波光粼粼的河面,只觉得心绪也开阔起来。
现在是新的一世,形势大好,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中。沈奕身边的能人和忠臣目前只有方应时,他完全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等以后各方诸侯也征讨完毕,逼沈奕让位也就顺理成章了。
“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吕承泽望着被夕阳染红的河面,不由得吟起诗。
“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背诗幽怨多。”吕承泽又念了一句,不由得觉得不对。
“好诗好诗,将军真有雅兴!”身后,一偏将由衷的赞道。
“……将军威武!”廖冲忍笑,说道。他读过几年书,知道这首《古从军行》,也不知是不是主公当初背诗背得太辛苦了于是乱改词。
吕承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敲着脑壳,忽然灵机一动,想起来了,这是后世某个电视剧里改的词。
“听说玉门还被遮,应该杀他一大车。”吕承泽又念道,同时忍不住手指并拢为剑,直接攻向身后的偏将,那偏将下意识一躲,随即又顿住了,看着自己脖颈前主公的手指一脸懵:“……”
“哈哈哈哈,主公改得好!杀他一大车!”廖冲忍不住大笑,主公把这首诗改得太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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